对面安静得落针可闻,付之予从头至尾,只在电话刚刚接通时和他说了一句话。
“哥?”他唤了一声。
付之予没理他,把烟灰弹到阳台的烟灰缸里,目光沉沉穿过玻璃,看到团在床上的身影。
楼远低着头,脊背线条被宽大的T恤遮住,只在两处突出的肩胛骨之间落下一个小窝。
他的肩膀很宽,手臂有不算明显但美观流畅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没有经过专业的锻炼,是常年运动留下的随性痕迹。
付之予眨了一下眼睛,瞳孔缩回一些,视线聚焦在隔开他们的那道玻璃上,从中与自己对视。
他很少这样直视自己的脸,灯光明灭里衬得脸廓愈发深邃,鼻骨起伏间挡住半边光源,他沉在阴影里,背后远处点点灯光通过反射落在他身上,像烟头火星将他的影子点燃。
“你在听我说话吗?”
“你想说什么?”付之予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他第一句反问,居然问住了付之然。
良久,付之然才说:“哥,你是不是……”
付之予若有所感,他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低声道:“随你怎么觉得。”
他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看到玻璃窗里的楼远动了一下,随后抬手揉揉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付之予没动,仍然靠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皱起眉,随后低头揉起额角。
楼远有着属于醉酒惯犯的直觉,他揉了会儿脑袋,再一抬头时便精准地一眼扫向阳台。
付之予推门走到床前,垂眼看着他。
楼远也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抽烟了?”
“就一根。”
“哦。你居然会抽烟。”楼远摸摸鼻子。
付之予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他。
楼远接过杯子,语出惊人:“我怎么在这里?”
水杯差点脱手掉落,付之予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你不是说你不断片吗?”
“是不断……”楼远喝了口水,神色有些恍惚,“记串了,所以现在还是晚上?”
“凌晨一点。”付之予说。
楼远指了指他:“那你怎么不睡觉?”
“抽了根烟。”付之予转身又要出去,“我去散散味道。”
“不用。”楼远把水喝完,放回桌上时放了好几次才成功落在杯垫上,“没什么味儿。”
付之予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楼远头一歪,又倒床上睡着了。
他看着觉得好笑,替楼远往上拽了些被子,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口腔里的烟味让他很不舒服,苦涩的烟草承载着记忆,使他想起了前几年第一次碰烟的时候的心境。
那时候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从了解群体到剖析自我最后接受结果,他花了三根烟。
那时他和徐晨光第一次做合作课程项目,直愣愣的徐组长没收了他的打火机和烟盒。
他说这东西成瘾,碰了就戒不掉了,心里再难受那也都是一时的,烟瘾要是成了可就是一辈子的。
这种事换了其他人做不出来,毕竟大家都有分寸感,懂得尊重他人命运。
可偏偏就是碰到徐晨光了。
徐晨光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开始学抽烟,付之予很少和其他人说私事,就连文承都是几个月后才发现的。
那时文承和付之予的项目雏形刚刚建立,刚巧遇到几个相关领域论坛,他们在茶歇过程中聊天,文承提起来酒店塞小卡片的事情。
他聊了些圈子内部的潜规则八卦,不少少爷小姐有自己固定的伴,不算典型的包养,一来省事,二来干净,方方面面来说风险都小,哪怕出差在外也很少碰新人。
他又揶揄说要给付之予介绍介绍,嘴严实事不多只图钱不图人,付之予拒绝了。
他说:“我不喜欢女生。”
文承把茶喷了一地。
虽然喷了一地,但文承这人靠谱得很,这事情听过就是听过,往后再也没主动提起。
虽然付之予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提起。
楼远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后半夜时不时拉起被子盖上,过几分钟又踹掉。
付之予觉得不太对,探身过去一摸才发现楼远在发烧。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实,楼远身上有很多擦伤,淤青更是数不胜数,偏偏还连着喝了两天酒,又吃了顿牛肉鱼虾,不发炎才怪。
付之予开了恒温空调,把被子帮他盖好,翻出来体温计,五分钟后赫然显示38度。
他扯楼远衣领的动作已经很轻,却还是把楼远吵醒了,不过看他额角发丝都贴在脸上,也有可能是烧醒的。
他睁着一双失焦的眼睛,看着付之予倒水、拿药,打了个寒颤:“好冷。”
“你发烧了。”付之予刚扣出来几粒药,想了想又问,“你喝完酒多久了?”
楼远扳着手指数了一下:“六个小时?”
“现在不能吃药。”付之予把药放回去,抬手摸他的脑袋,“给你降降温,等白天再看。”
他的掌心温和干燥,落在头顶上,楼远闭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