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比预计中完工的还要快。
在数千精壮几乎不分昼夜的努力下,在数万难民近乎疯狂的欢呼中,伴随着刚刚沉入山头的夕阳,一个简陋的粮仓正式建成。
孙将军极速遣一千甲兵赶往粮仓处,护送已经抵达的粮车入库。
无数的火把照亮了粮仓,赵玉书和方三娘并肩坐在已经无人的土丘上,看着粮仓门口两拨人持械对峙。
该来的乱子终于还是来了。
粮食入库之后,军士开始驱赶难民,禁止靠近粮仓,但难民们拒绝了,因为这是他们的粮食。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偷偷把粮食运到城里去!”
这是最主流的声音。
“若是要运到城里,直接就放进去了,何必放在这里?”
这是军士们给出的理由。
“你们就是想让我们白干活,消耗我们的气力!不然为什么不让我们在这里看着!”
没人知道这种毫无逻辑的言论到底是谁提起又是怎么迅速让人相信的,但前世看过无数历史故事的赵玉书知道,在互相之间信任崩塌的时候,别说这种还真有几分可能的谣言,便是十成十的假话也很容易被相信。
孙将军脸色铁青,握住马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粮仓外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眼神越来越不善。
太守派来的佐官声嘶力竭的向难民解释原因,但很明显收效甚微。
赵玉书站在人群外:“是你们的人带头的吗?”
方三娘摇摇头:“不是,但我觉得大家伙说得对,既然让我们出人建了粮仓,凭什么不让我们自己看着,我们还会偷自己的粮食不成?”
难民们最后一丝力气全部用到了这里,数以千计的难民将粮仓粗糙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而简陋的木墙外,更多的难民用枯瘦黢黑的双手扒住木栏,只要一个火星,这群人就会一拥而上,将粮食和守备官军一起淹没在人海里。
“将军,再调些人来吧。”一个副将额头见汗,手紧紧握在刀柄上,声音有些颤抖。
“干什么!你真想逼反他们不成!把你们的弓收起来,谁要是手滑,老子先剁了他!”
对峙没有持续太久,几名背着令旗的传令兵带来了太守的命令。
军队撤出沿城门布防,粮仓让给难民。
严格来说孙将军不是兰太守的属下,而属于朝廷借调给兰太守的,兰荣的命令如果不合理孙将军有权拒绝,但这次孙将军犹豫了一下,直接下令撤兵。
粮仓的难民传来胜利的欢呼,很快自发组织起一批还有力气的精壮进行防守工作。
一袋袋刚进库的粮食立即被拉了出来,一口口大铁锅被架了起来,不多时便米香四溢。
既然粮食来了,哪怕还没到放粮的日子,也断没有再守着粮食饿死人的道理。
看着方三娘脸上压不住的笑容,赵玉书由衷赞叹:“你们红莲教确实有些门道,这组织能力跟官府比也不差哪去。”
“不是啊,我们红莲教的人都撤走了,这是他们自己弄的。”
赵玉书顿时全身一震:“你们的人都撤走了?全部?”
方三娘看着赵玉书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也,不能说全部吧,反正跟着师父来的人都跟梅姑和师叔走了,本地刚发展的一些倒是没走,不过他们都是普通人···”
赵玉书猛地一拍大腿:“完了!”
是夜,阴云密布,整个城南除了难民营和粮仓星星点点的火把外再无一丝光亮,而就在这时,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赵玉书从未见过起这么快的火,哪怕整座粮仓浇上汽油都不会这么快,只是一瞬间,甚至脑子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四分之一的粮仓便成了夜空中最耀眼的一根火炬。
方三娘愣在原地,直到一阵风吹乱她的发丝遮住了眼睛才反应过来,那是赵玉书的浮光掠影带起的风。
“赵玉书!”奔跑中的赵玉书猛地停步,回过头,方三娘无力的跪在地上,两行泪从脸颊滴落,声嘶力竭。
“为什么会这样!”
赵玉书看着痛哭的方三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还哭什么傻子,快跟我救火啊!”
火龙腾起的一刻,整个难民营瞬间寂静下来,数万人的营地在一刹那如同死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绝望的哭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狗官烧咱的粮啊!”
人的潜力有多大?为了救孩子,一个母亲可以扛起几吨的重物;为了活下去,哪怕停止呼吸三分钟心脏依然会努力的跳动,人类在死亡面前异常的顽强。
火光照亮的不止是夜空,还有几万双血红的眼睛。
孙将军感觉自己嘴唇干的有些疼,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无论谁放的火,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粮食被烧,积累了不知多久的怨愤和怒火都会在一瞬间爆发,难民的矛头只会指向一个方向,这个方向上是林立的刀枪。
火很大,大到在府衙都能看到乌云下那腾飞的火龙,兰荣背着颤抖的双手,面色铁青,然后猛然回头。
“兰荣!你个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一间小屋轰然破碎,一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