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渤海海峡了。
“说起来,我记得老师和我说过,当年太宗皇帝远征高丽作战,将水军基地设置在莱州,由刑部尚书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自莱州泛海抵达对岸,为何此次出兵百济不自莱州登州之地出发,而要从青州走呢?”
在水路上还需要多绕个弯子,对于船只航行的考验还更大了。
“两个理由吧。”刘仁轨答道,“河北道、河南道征发的府兵汇聚在青州,沿途的开销要小一些,走陆路多花的军粮自然是要比水路多的。百济这一线本就是从旁辅助的,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再便是——”
“今年航船之上的水手其实有一部分是新招募的,在内海航行,正好先给他们一个熟悉的机会。”
不愿继续服役的,何止是陆上府兵呢?
船员其实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表现得那般明显而已。
见刘仁轨的脸上似有几分忧虑之色,李清月当即将手往前一伸,试图打破这有一瞬沉闷起来的气氛:“老师不必担心,若我等此番能远扬威名于海外,必能一改征兵风气的。”
“再说了,我已将青州情况尽数告知于阿耶阿娘,他们总不会对此无动于衷。说不定在我们返航之前,就能收到好消息。”
当然,比起阿耶的话,李清月可能还是要更相信于阿娘一点。
起码在对吐谷浑的态度上,阿娘的重视就要更高,而这并不只是因为弘化公主是母亲的好友。又倘若她不曾记错的话,历史上被阿娘看重的边地将领,以唐璿和娄师德为例,都是屯田戍边的好手,对边地士卒的生存情况还是相对重视的。
这么看的话,唐璿现在在汉中种地,就很符合实际嘛。
更要紧的是,府兵待遇出现问题,意味着必定会有人因此下台,这又何尝不是阿娘从中攥取权柄的机会!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刘仁轨在李清月的话中,只觉听出了一种异常强烈的信心。
又或者是那少年人的冲劲,让他这个已到耳顺之年的长者都只觉自己真不该如此悲观。
他旋即接道“公主说得不错,如今既已顺利起行,那就该当指望将战事推行下去!”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公主啊,那是你的铁签和鱼,不是你发号施令的旗帜。”
暮色里光以剪影来看,这位小公主的动作真可谓是意气风发,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这得算是拿了个鱼串当令箭。
大概还因为那鱼被她啃了两口的缘故,和铁签之间没那么严实。
所以还没等她将手缩回来,那块鱼肉就已经刷得一下滑进了海中。
下一刻刘仁轨就瞧见小公主蹬蹬蹬地跑下了甲板,在远处传来了一声拉长的呼喊,“澄心,还有多余的吗——”
他扶着栏杆,望见日光恰好在此时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但在海面表现出的苍茫冷意之中,他所感到居然不是一种夜色幽微,人力渺小,而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何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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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主那“安定”两字真有些玄妙,虽说七月才是海上风浪最盛的时候,但往年间的六月里其实也不太平静,今年却有些特殊。
在航船越过渤海海峡,朝着百济进发的路途之中,几乎没发生什么海上波折。
故而当七月到来的时候,这一行船只的前方已能看见延伸在视线两头的海岸线。
那正是,百济的所在!
“还要寻找停泊港口的位置,公主不要这么着急。”
刘仁轨的话大概还是说慢了一点,因为公主已灵活地蹿到了前头,朝着东方看去。
在百济这头上呈朝中的奏报里,大多数时候不将其称为百济,现如今百济国主已前往洛阳投降,或许更不应该这么叫,而该当被称为“海东”。
海东这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这片海东的土地对于李清月来说,既算是她踏上征途的第一步,又对她来说还有一层另外的意思。
当她兴冲冲地冲上船头的时候,她还顺便朝着系统面板上那六百多天的倒计时看去,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寒芒。
“公主年纪小,有好奇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这个做老师的不用这么迂腐嘛。”船长在后头说道。
他对李清月的印象因为那航海罗盘的缘故,可说是攀升到了顶峰。
这一路行来,也曾有两日接连的阴天,但在罗盘指向的辅助下,甚至不必白日停歇,夜晚航船,以防出现不知不觉间偏航的情况。
他现在抱着一整页的记录数据,就等着在返航途中进一步确认航海罗盘的作用,所以大概只要安定公主不将他的船只给拆了,他都能容忍下来。
“而且也快到港口了,”船长说道,“我记得,这边是有留守将领的,估计也在这边留了人手。”
“对,留了人手。他那头提前收到了我们这边大军抵达的时间,应当能提前派人来迎接。”
不过让刘仁轨没想到的是,这位左骁卫郎将,兼嵎夷道行军子总管,居然没留守在百济都城泗沘城中,而是亲自来到了港口迎接。
当他报上姓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