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样的地方,起码要比他们逃难在山中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当李清月抵达的时候,这些因为越冬折损而神容惨淡的高丽人已到了。
起先那些意图直接入驻城中的声音,甚至没等唐军出手,就先被当地百姓之中的自己人压了下去。剩下的,便安分地跟了过来。
他们选择冒着风险抵达这儿,本就是不想再过那等藏匿山岭、幕天席地的生活,若是继续躲藏下去,说不定还会被唐军当做靺鞨人给处决了……
能有一个地方可住,本就是他们前来此地的诉求。
“这些夯土屋都是中校署令盯着下头的匠人完工的,上头的顶蓬用的打造曲辕犁剩下的木板和去岁用于御寒的茅草,虽是看起来简陋了一些,但里头的床榻被褥都是足够的。这一片上约莫能住下千人。”
“再便是矿脉附近的山中谷地,那边的几座小城还有空置的房屋,可以将剩下的人给暂时安顿下来。”
“等
() 到四月再往北的那些土地也被开垦出来,建造剩下的夯土屋,就不必让他们以两户挤在一间内了。”
姚元崇翻了翻手中的账册,“不过公主确定要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到一个月后再给他们登记户籍吗?”
李清月点头,“给他们一点反悔的余地,之后才能少点麻烦。”
她又转向了卢照邻:“之后这些人的教化问题,就劳烦升之看着些了。”
少了澄心之后,姚元崇、卢照邻等人,可得再多干点活才行!
但好在,今年已不必处处都要摸索,也已能用上老住户带新住户的法子了。
比如,当李清月朝着远处田垄上看去的时候,就瞧见个面色稍显青白的孩子跟在父母的身边,和另外一户衣着体面些的走在一起。
远远看去,前者像是在朝着后者问询着些什么。
她就算没靠近也大略能猜出交谈的内容。
无外乎便是问,这等新的生活方式是否真有对外传言所说的那么好?这水稻种植下去后,是不是真能拿到这样多的收获?
若要李清月自己来回答的话,她还能说得更加果断一些。
会的,还会变得更多!
在田地开垦、农具制作的同时,那些被从长安城中带过来的官吏也已对着刘神威折腾出的农肥研究了一两个月了,迄今为止还没发现这其中有任何一点不妥之处。
而她交给刘夫人一批稻米用来投喂示警鸟雀,目前也并未有什么不良的反馈,只说表现如常。
若是如此的话,她此次投入新农肥的范围还可以更大一些。
而另外的一些田中,此次为了育种,还预备采用更加精细的操作,甚至准备好了烧制的骨肥,也不知道等到今年收获的时候,她能够从中收获到何种惊喜。
或许等到四月播种之时,对于矿物中提炼的新肥料是否要投入到应用之中,她就能先给长安送去一个答复了。
哪怕此刻,朝着那片夯土民居走去的一个个身影还看起来有些单薄,在她面前的这片田地也还只是经过了犁地翻整,看起来光秃秃的一片,当逐渐清明和暖的日光投照在田间与水渠之上的时候,她依然不难有这样的一种想法——
这可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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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之地的五咄陆部,朱邪叶护看着自己面前的场景,也是如此想的。
……
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在位之时,将西突厥分作了十部。
阿史那贺鲁叛逆大唐被处决后,位于西边的五部被交由阿史那步真管控,而东边的五部则为阿史那弥射统辖。
去年,阿史那步真因诬告弥射事败被杀。
于是到了今年,阿史那弥射尊奉皇命,与大唐诸将前往蒙池都护府,正式接管那五部,意图从中选出一个合适的统率之人。在离开前,阿史那弥射留下了他手下的将领继续坐镇昆陵都护府,也即五咄陆部所在之地。
很可惜,朱邪叶护不
是阿史那弥射的心腹将领,只是这其中的五姓之一。
他所统领的西突厥分支也并未驻扎在昆陵都护府的中心,而是在最靠东北的偏狭之地。
对于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这对堂兄弟的争端,他不仅没有涉足,甚至还对其全无所谓。
一月初,当一支阿史那步真的旧部,经过了长途跋涉投奔到他这里的时候,他便欣然将其接纳到了麾下。
在他看来,阿史那步真已死,这些人就等同于是“无主之物”,他作为一方叶护将他们收容下来,乃是分属应当之事。
他也很是惊喜地发现——
在这一批投奔而来的人中,有一位自称名叫哥舒钦陵的青年人,尤为聪慧勇武。
他不仅长于作战,能替他解决境内的争端,还极为精通中原的种植、养殖之道,为他扫清了不少麻烦。
朱邪叶护大喜。
要知道,他可不是按照正规途经上位的。
他的堂叔朱邪孤注在阿史那贺鲁反叛之时做出响应,杀了大唐的招慰使,在与贺鲁联手后盘踞在了牢山一带。可还没等阿史那贺鲁败亡,李唐就已先派遣了将领将他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