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过分了。
光只说个让他们往超越寻常公主的规模来办,却不曾告知到底要让他们做到哪一步,当真很是棘手。
“左相,这等事情我总不好上奏天子乞请当面相问,我也只能来问问你了。”
阎立本朝着他的脸上瞥去,实不难看到这位履历厚实的亲王脸上藏着一份隐忧。
不过想想今日陛下让他协办草拟的那两封诏令,阎立本又觉不能怪李冲寂有此疑惑。
安定公主在朝堂之中享有的待遇已至顶峰,安东大都护府也本就是她的开府之地,现在连公主府也要继续破格,只怕谁都要猜,陛下的下一份诏令,会否在朝野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对于这些李唐皇室宗亲来说,更有必要担心这个问题。
毕竟,这很有可能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阎立本想了想,回道:“你就先按照比之长公主更高的规格来办就是了,陛下想在朝会之上宣布,我也不能从中多事。只能说,没有你想的那些事。”
有阎立本的这句回复,李冲寂顿时放心多了。
在自阎立本的宅邸走出之时,他也终于多了几分闲情逸致朝着周遭张望,欣赏这长安城中的年节景象。
便是在此时,他才留意到,在阎立本所住街坊的对面,近年前崛起的四海行会已完全占据了整座街坊,甚至还有往外扩张的趋势。
在他经行而过的这一侧,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这一半的邻居,并没有货物往来,反而有一阵读书声正从沿街的小楼中传出。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长安城以北的贵胄身上之时,这里已在无声无息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当这新的一年在长安城中翻篇的时候,这里又会否有更多的变化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留意的事情,对他来说的头号要务,还是为安定公主建好那处公主府。
且等他……喝完这口酒,便即刻开始办事。
只是当酒壶到了嘴边的时候,他又忽然笑了起来。
方才他还将这东西顺手抄上当了来见阎立本的年节礼物,结果走的时候又是一个顺手,就被他给带出来了。
“去,和左相说一声,”李冲寂拍了拍随从,示意他折返回去,“就说我下次登门的时候再将礼物补上。”
阎立本听到这话信不信不管,反正礼数他是尽到了。
李冲寂也选择性地无视了在正月初五的朝会前,阎立本朝着他投来的白眼。
当陛下的诏令宣读于朝堂之上的时候,他也更无一点多余的闲情逸致去关心此事了。
那当先的一条,正是对于安定公主的加封。
“安定公主英图冠世,妙算穷神,伐暴除凶,无思不服……遂有边境安宁,海内战歇,功在社稷。宜册为镇国安定公主,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①
李清月上前:“臣叩谢天恩。”
并不仅仅是李冲寂,当那“镇国安定公主”六个字砸在众人耳中的那一刻,能够维系住平静的,恐怕不是如同阎立本一般早早获知其中内情,就是真已到了凡事都看开的年纪!
镇国——安定公主!
这“镇国”二字的分量何其之重啊。
就连当年威望尤在皇储之上的秦王,都不曾能够得到这样的两个字。
就连为李唐出生入死的将领,也大多是在死后才能得到“辅国”这样的追封。
可现在,就是这样的两个字,落在了这位还不满二十岁的李唐公主身上!
而天皇陛下的诏令居然还不曾结束。
他努力压制住了几分面上的惨淡颜色,开了口:“自今日起,若朕病情再有反复,难以决断朝政,军国大事——兼取天后与安定公主进止。”
“陛下何必……”
李治摆了摆手,打断了礼部尚书的关切发问,“读另一份圣旨吧。”
他到底是为何会做出这样一条决定,又曾经和安定公主以及天后都发生了何种激烈的碰撞,下面的这些人大概不可能知道。
他们只知道,这句“兼取天后与安定公主进止”,是天皇陛下一边更进一步地确保了天后的位置,一边为安定公主的这个“镇国”之名,做出了解释。
陛下病了,也很有可能会因为风疾的缘故活不长久。
那么与其等到突然倒下之后争权局面一团大乱,还不如先一步将这个决策权的归属给商定下来。
可对于同在朝堂之上的有些人,比如说霍王李元轨来说,陛下的这条诏令,却简直像是在往歪门邪道之上越走越远。
若真需要留有辅佐社稷以防动乱的重臣,纵然不能再像是先帝一般留下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样的祸患,也绝不能完完全全将其交到了女流之辈的手中!
眼下二圣临朝已是势不可挡,怎么还要多出一个镇国安定公主。
若非此前因为西藏都护的事情,他已经和安定公主起过争执,也见识过她在嘴皮子上到底有多利索,李元轨是真想站出来问问,陛下以公主预定为托孤重臣的决定,是否下达得过于草率了!
偏偏就是在他这义愤填膺、情绪激荡之时,他听到了随即响起的宣旨之声。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