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管里的自来水多少带着些苦咸味,齐青崖草草洗漱,便踱步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后和伍老大对桌而坐。
嚼着油条,吸溜了一口豆浆,看着伍老大刚刚推过来的《津门时报》,齐青崖耸了耸肩。
“法岚租界离奇大火,银行董事命丧家中。”
伍老大伸出手点了点头版上的黑色大字,“你说你去拔草,可没说去烧荒。”
“报应。”
齐青崖没有留下丝毫线索,哪怕是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头上,也没有确凿证据。
更何况他在研究所里,不仅仅受英格里租界保护,也受荣国认可,压根不用担心法岚人敢“平白无故”找到他头上。
齐青崖吃完油条搓了搓手,没有多解释,而是反问道,“这条街上的五家武馆都约上了吗?”
“师傅打了一遍,现在你又要再来一遍,说实话有些不讲道理。”伍老大瞧着齐青崖撇嘴的模样,不由苦笑了一声,“也就是说说罢了,我知道你脾气,这事儿我办妥了。”
“桑博体术会和梅耶长剑社倒是应下来了,都在明天,巴顿和博洛尼亚说是没空。”
“圆明剑馆呢?”
“直接闭馆了。”
齐青崖一仰头喝了个光,看着粘在碗底还没彻底化开的白糖粒,咂了咂嘴。“行吧,那明天上午就这两家。”
“上午?你下午干什么?”
“不是还有两家么,挨打还要看他们有没有时间吗?我有时间就行了。”
......
到布鲁塞租界的交通方式有很多种,除开路上随手就能招到的黄包车以外,蒸汽轨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埋在路上的铁轨掺杂了极少量的天水,让其不易生锈,绿漆薄铁皮被铆钉固定在了木质车板上,衬得车头的白色牌照很是显眼。
玻璃后的驾驶员戴着海军帽,打着哈欠看着前面的路,副驾则半个身子探出窗来,用抹布去擦一晚上累下来的浮灰。
津门百姓觉得蒸汽轨车叫起来既拗口又不接地气,于是给他起了个“哐哐车”的外号。
一听到蒸汽鸣笛的呜呜声和铁轨发出的哐哐声,就知道轨车来了,也没有什么排队的雅致,一窝蜂的就挤了上去。
不过这趟只走到布鲁塞和亚平宁交界处北安道的轨车人并不多,齐青崖买过车票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难得隔着车窗看一看早上的津门。
加装了迷你蒸汽核心的自行车已经有了摩托的雏形,骑车的年轻人胸前别着“北洋学堂机械系”的徽章,嘴里面叼着油纸包着的煎饼果子,把车铃拨的快要起火。
挑着担从东浮桥菜市收摊回家的菜农似乎对这幅场景早已司空见惯,泰然自若避让自行车的同时刚好歇歇脚,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巨幅海报。
身材娇小的妲己依偎在铁塔似的纣王的身边,那副脸蛋我见犹怜,毛茸茸的白尾巴就像从画纸里面伸出来似的,挠的人心痒痒。
但卖菜挣来的辛苦钱,哪里舍得花在戏票上,于是只好咂吧咂吧嘴,又重新赶路,刚挑上担子,却觉得头顶一黑,挡住了太阳。
抬头一看,首尾相衔的一连串飞艇缓缓驶过,肚子上悬着巨型条幅,红布白字,金色流苏。
“津门春色再添新景,巴黎夜花园今日开业!”
“中西佳肴应有尽有,宫廷御宴端上桌来!”
“优伶歌匠国色天香,名角影星百花齐放!”
......
“接连三日开业酬宾,凭票返金多至三成!”
津门的夜晚要远比白天热闹,自从东洋租界连续颁发两百多张娱乐执照,合法的妓院、烟馆、赌场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占满了这块西北飞地。
其余人也眼红赚钱如鲸吞的东洋人,于是乎各种看似合规“花园”也争先恐后的分一杯羹。
蓝海商会也有不少这种产业,许多花园更是第一持股人。
“巴黎夜花园有你们的股份吗?”
齐青崖这次来终于有时间喝上了一杯茶,看着换了一身深绿色改良旗袍的洪豆浓,想起了路上的见闻。
“据说是北边一位将军的公子开的,花了大几千万,我们没资格掺和。”洪豆浓半坐在办公桌上,修长玉腿交叠伸展,双手抱在胸前,沉甸甸一片。
“今天来这么早,有什么好事?”
“上次不是说改日请你吃饭吗?今天想要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哦,还是要吃饭呀。”洪豆浓嘴角一翘,“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再怎么也要抽出时间来。”
“那就好。”既然客套完了,可以说正事了,齐青崖从口袋里掏出来两样东西,摆在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顺便问问这两件东西的事情。”
看见钥匙还没什么表情,可当二阶药剂摆在眼前的时候,纵使是见多识广的洪豆浓也不由得杏眼微睁。
“消息是我给你的没错,但你动作也太快了吧?”还没来得及看报纸的洪豆浓意味深长的点着头。
“那可是银行董事,怎么处理的?”
齐青崖耸了耸肩,“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但要是火化的话,估计得烧上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