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屿湾顺风而行,风急船轻,只花了两天功夫,而回来虽说没有逆风,但也足足用了十来天。
期间汪执仍旧时不时的矗立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不知道在幻想着什么,偶尔用狂热的眼神打量一下齐青崖,很快又怕齐青崖察觉似的挪开了。
而叶麻虽然喜欢顶撞汪执,从来不肯喊他一声船长,但干起事儿来还是勤勤恳恳的,手中的杆网基本上没放下过,捞了不少垃圾上来。
齐青崖几乎不怎么动弹,春令心炁滋养着他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齐青崖有些忍不住想要活动活动的时候,终于是在夜幕时分抵达了双屿湾。
先是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两座大山,既不高耸也不险峻,要是放在陆地上甚至连山都称不上,但随着越来越近,印入眼帘的山底的情形却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世界。
就像是被人从灶眼里铲出来了一瓢红炭铺在地上似的,密密麻麻的灯火从船上一直绵延到海滩。
纵使是天色昏暗,也没有灯塔指引,仍旧有不少船只涌向港口,熙熙攘攘的宛如烛火会流,虽然隔了几十里的距离,但齐青崖仿佛已经从厌烦了的单调海浪声中听到了那鼎沸的人声。
双屿湾之所以被称作为双屿湾,是因为这儿东西两座山就像是牛角一般遥遥对峙,而南北俱有水口相通,小山小岛更是如门障蔽,中间却有着一块得天独厚的空旷地带,纵横都有二十余里,不知道能藏下多少艘船。
双屿湾外围全是乱石暗礁,摸不清楚路的大船根本无法推进到大炮射程之内,而若是拆成小船潜入,面对着身经百战且凶残异常的海盗简直是羊入虎口。
特殊的地势造就了其赫赫威名。
汪执自从贴近了双峪湾以后,便一直站在刷了红漆的香樟木船舵旁边,一边紧紧盯着手中罗盘,一边遥遥望着牛角大山,一颗眼珠滑上滑下差点忙不过来。
直到帆船挤进港口,插着缝隙停在了两艘大船中间,这才伸手抹了头上的汗,放下栈板准备登岸。
穿着和叶麻有的一拼破烂衣服的糟老头子早早便盯上了汪执,他左手换成了齐青崖从来没见过的简陋外骨骼。
三节钉着木板的金属手臂,肩膀上唯一一个锈迹斑斑的迷你核心接着七八根皮带和连杆,喷出来的蒸汽有气无力的像是快要入土的老人呼吸。
手掌的部位是一根极具海盗特色的铁钩子,然而没有沾血,反而全是墨水,上面串着一沓子小票,等到汪执交了钱,他才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小破船,骂骂咧咧的找了几个铜板。
旁边走过一个大概只有十几岁的蓝眼洋人,怀里搂着眼角皱纹成堆年纪比他要大三轮的妓女,刚刚长出来细绒胡子的嘴巴直往女人那和脖子两个肤色的脸上啃。
两人有说有笑的登上了大船,那艘船檐上面就扑出来一个吐的稀里哗啦的男人,画着海兽图案的内甲炫耀似的穿在衣服外面,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他坠着往下拉,没等到片刻便不出意料的噗通掉海。
两个原本想要去救人的同伴却十分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开始看着冒泡的地方数着时间。
醉汉溅出来的海水打湿了甲板上对立而站的两个棕发男人,他们穿着小礼服和白色蓬腿裤,手中提着一柄像是树枝般的细剑。
一个错身而过,便戳破了对手的脸,然而自己却被透心而过,十分可怜的倒在了木制栈道上面。
就连惨叫声都被不远处的喝彩声盖了过去。
一个穿着红领白衣的高丽海师武官被高高吊起,打断的四肢反折起来绑在背后,早就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还没扑腾几下便没了气。
“真他妈的热闹啊。”
初来乍到的齐青崖多多少少有些应接不暇,感叹的跟着汪执来到了码头上的一个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更像是一个木板搭起来的简易棚子,门前的围栏东一节西一节的,木头上的断口十分新鲜,显然是刚搞出来,还没来得及修缮。
“这家是黑旗帮的店。”
汪执指着店门口悬挂的一张用料十分讲究和这间简陋酒馆格格不入的纯黑色旗帜。
“问他们就能找到蓝海商会呆在双屿湾的人。”
三两步走到了柜台前,汪执摘下了头顶的帽子,用手指敲了敲吧台。
一个穿着酒红色旗袍的金发碧眼洋妞转过身来,富有且慷慨。
“喝什么?”
“一杯波兰伏特加,一杯牙买加朗姆酒,一杯金门高粱酒。”汪执付了钱,又紧跟着说道。
“蓝海商会的人在哪儿?我想找他做笔买卖。”
美女酒保就像没听见似的弯腰找着杯子,倒是让叶麻大饱眼福,双手撑着柜台上,脚踮得老高。
汪执轻轻叹了一声,又十分肉痛的掏出来四五枚铜板,有些舍不得的摆在了桌子上。
听到清脆的声音,酒保这才笑着直起身子。
“这两天双屿湾不太平,他只有傍晚的时候才会坐上一会儿,你们再等半个小时左右就能看到他。”
“不太平?什么意思?”
自己才走了半个月,怎么就变天了似的?
酒保仍旧没听到似的瘪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