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使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马仲英封王的要求,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兵备道能决断的,所以周昌要先返回肇庆,将梧州之事呈报岳乐,再上报京师。
岳乐闻报后大喜,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长毛贼寇会在他发动广州战役的时候横插一脚,现在马仲英有了招抚的念头,这对屡遭重挫的大清军来说,委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消息。
为了迷惑马仲英,岳乐紧急向京师发派了六百里加急,向康熙请旨,又把尚从志请进了府衙,将长毛贼寇同意招抚之事备言,其实就是要告诉尚从志要认清形势,替大清破开广州城门。
尚从志本就卖了肇庆,又闻得广西明军有意接受大清招抚,哪里还敢生出二心,只得硬着头皮奉命启程前往广州。
当然,因是琼州军主力尽在梧州,尚从志返回广州后,取信尚之信也需要时间,岳乐也不敢现在就发动,而是打算等圣旨下来,趁和马仲英商谈招抚具体细节时,利用和尚从志约定好的破城暗号,再突袭广州城。
与此同时,梧州知府余思明筹建的白云山忠烈祠,也在九月八日这天落成。
马仲英闻报后,即传令除守城之第一旅磐石营外,其余各部明日务必云集忠烈祠,以祭拜自琼州军成军以来战殁将士英灵。
回首天涯忆故乡,忽惊节候又重阳。断肠何处啼猿月,警梦当阶唳鹤霜。
击楫几时清海浦,枕戈犹未扫欃枪。可怜多少英雄骨,空照黄花吐烈香。
琼州军自出云南以来,战殁之士兵和青壮已有两万余人,这些人大多数皆是就地掩埋,唯有此次梧州战役,战死者皆被运至白云山山麓安葬。
余思明修建的这座忠烈祠就是建在白云山山脚,至琼州军抵达白云山之前,所有刻有战殁者名姓的牌位已经全部请进了忠烈祠,即使是那些没有留下名姓的,也单独立了一个木制牌位。
按马仲英的意思,琼州军此次祭拜英灵,所有官兵应该着白色孝服出行,但梧州资源有限,再加上赶制孝服时间也来不及,故马仲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余思明赶制了一批白布,并传令所有官兵腰缠白布即可。
琼州军梧州出城扫墓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整个白云山北麓,山腰上,江堤上挤满了人,纪念碑面前的空地上,近五万名琼州军士兵分成十数个整齐的方阵,仿佛一片黑色的海洋。
至当日己时马仲英携带梧州武百官俱是来到了忠烈祠前,内卫统领马三德则统领本部五百铁甲大兵左右护卫。
在马仲英踏上忠烈祠前时,本来晴空万里的梧州城,竟然风云突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刻仿佛上天也在为死去的琼州军士兵哭泣。
在内卫奉上香烛祭品之后,负责此次祭奠大礼的郭泰捷便走出队列,高呼道:“祭祀开始。”
“魂兮归来兮,”
“魂兮归来兮。”
马仲英在哭泣,是这些战殁的将士们浴血厮杀,百折不屈,方能使琼州军攻取琼州,南宁、梧州立足天南。
“子壮吾弟,你看到了吗?我大明的军队杀回来了,大明的日月旗现在就插在梧州城头,你看到了吗?”
“父亲父亲,儿终不负您的遗愿,您放心,待马帅光复南都之时,儿必定替您在钟山脚下建一座衣冠冢,以慰您在天之灵。”
陈子升和郭泰捷脸上也洒满了眼泪,只不过他们是喜极而泣,他们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明的旗帜飘扬在华夏大地,大明的兵马还能纵横在这天南之地。
琼州军所属的武百官们也在嚎啕大哭,他们有的是因为自己的同袍战友,有的是因为纯粹要取悦马仲英,比如余思明、程荩等投降之满清官吏,这些人哭的甚至比其他人还要狠,还要真。
悲伤的情绪是会感染的,在场的琼州军士兵几乎人人垂泪,就连那些绿营、满洲降兵也忍不住跟着后面默默垂泪,当然他们不过是睹物思人,心忧远方的家小。
眼看香烛即将燃尽,郭泰捷尽力用衣袖擦了擦已经脸上淌满的泪水,从衣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祭朗声念道:“维永历三十五年九月初九,大明广西提督领梧州、南宁、高州、琼州、雷州、廉州等六府官民百姓谨以香烛酒水,冥钱庶馐之仪,致祭于为国殒躯之大明将士: 鸣呼昊天不吊,国步多艰,辽左建奴,迭次发难,封豕长蛇,毒痛中原,我英勇将士,奋斗争先,抵抗于天南海北,争夺于闽粤川滇。或驱逐于酷暑烈日,或追杀于雪地冰天。头颅为轻,家国为重,粉身碎骨,断肢殁骭,还归正气。今彰泰授首,广西抵定,望诸位同袍兄弟目瞑心安,护我琼州将士。伏乞英灵为厉,诛除凶残,驱逐鲸鲵,河山重铸,复我衣冠,于万斯年。诸位英灵永存,开霁于地府,含笑于九泉也!今俱薄仪,虔诚致祭,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杀奴!”
祖泽清脸上也挂满了泪珠,在祭念罢后,就是挥舞着手臂,高呼起来。
“杀奴!”
“杀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