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喋喋不休,搁上门把的手落了回来,眼见这个棕发脑袋张张嘴还要开口,他抬手就扣住那后脑勺,手掌一送,让这个脑袋和门框做了个亲密接触。
砰,伊登眼冒金星。
“他最好吃人。”艾格说,“因为你的脑袋只配上餐桌。”
乍一进入船长室,浓郁的药味与香料味道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一把生锈制式长剑与一大张羊皮航海图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眼前所见更像一个贵族精美的收藏室,而不是一艘大船的最高指挥处。灯光暖黄的宽阔舱室里,比起室内长桌后唯一的人影,艾格第一眼注意到的竟是长桌旁的一丛珊瑚树。
一丛完整的、血红的珊瑚树。
它足有成年男人那么高,比室内任何一件精致的摆饰都要尊贵美丽,枝条瑰丽横生,色彩夺目噬人。
“巴耐医生的朋友,对吗?”
红色珊瑚旁传来一道视线,以及平静无波的沙哑嗓音。
“不必拘谨,上前来,两位——哦,男孩。我没想到医生的邻居朋友会这么年轻。”
艾格和伊登停在了长桌五步之外。
伯伦船长看上去不会吃人,也无力胁迫一个比他高上一头的年轻人,且能被自认柔弱的伊登一只手打倒。他瘦得像海雾里的一支桅杆,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脸孔苍白泛青,任谁都知道那是一个被病魔折磨着的男人。
他肩膀上有件驼色的绒质披风,咳嗽让他微微躬身。
“老人家提过你们利落的手脚、勤劳的品格,说你们做了多年诊所学徒,却忘了告诉我你们的年纪,哦,还有名字。”他目光在两人身上短暂转了一圈。
“名字?”
“艾格。”
“伊登……伊登·布朗。”
皱眉忍咳的男人点点头:“艾格,伊登。”
“堪斯特岛,你们从那里出来。”他喃喃道,“这实在一个偏僻的小岛,它甚至不在我的航海图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那是罗素公爵的领地,还是归属德洛斯特家?”
“又或是直接由皇家海军管辖?”
他抚摸过桌面上的地图,声音轻不可闻,但确实是在发问。
在这距离之内,艾格隐约能看到那张羊皮地图所绘,几条自西向东的常见商船航线泛着锈迹般的红。
“不太清楚,大人。”他答道,“正如你说,那是个偏僻的小岛。我们听过的最尊贵的名字叫老查理,他管理着岛上最大的那个牢房。”
“叫我船长。”男人敲了敲桌子,“别用‘大人’称呼我,这让我听起来在摇着木桨玩过家家的游戏。你们两个,伊登·布朗,艾格——”
他停了一下,隐没于昏暗的脸孔侧过来,望向了舱室中间的红发年轻人。
“艾格。”他念道。
“你朋友姓布朗,我姓为伯伦,你呢?你的姓氏?”
屋内再次响起了咳嗽声,药草和香料的味道随着那人袖摆隐隐浮动,浓郁刺鼻,艾格感觉鼻端难以遏制地起了一点痒意。
“不是每个人都有家族与姓氏的,船长大人。”
“孤儿。”一脸病气的男人了然点头,好似一个乐于闲谈的长辈,语气缓慢而宽容抚慰,“我见过很多孤儿,这艘船有四分之一的水手都失去了父母,孤身一人让他们勇于出海漂泊。偶尔,在一些节日里,一些岸上的酒馆里,他们也会谈起自己逝去的家人,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姓氏,哪怕孤儿——说说,你是怎么成了一个孤儿?”
艾格听到自己状似回想的声音。
“战争的刀枪,或者战后一场瘟疫,谁知道呢,死人、死一家人总归是那几个原因。我那时候小得连自己是个人类婴儿还是条野狗崽子都记不清,更别说父亲的姓氏了。”
“……战争。”船长抬头,目光正好停于墙上那把生锈的制式配剑。
“我明白你在说什么,战争。我也曾是一名战士,拥有一艘战船,只比潘多拉号小一点点。海盗无恶不作,北方的岸边,有一半婴儿还没喝上几口奶就失去了自己的性命,你算是幸运,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姓氏。”
他那双苍白的手捡起桌上一件东西,放在掌中来回摩挲。
“如果我曾到过你的家乡,看到这样一名襁褓中的孤儿,我会送将他送往城里最干净的修道院。然后登上我的船,找到海盗的黑帆,为你的家乡,为你的父亲母亲,为你这个可怜的小婴儿复仇,我们那会儿发过誓。”
他旁若无人,自言自语,半明半暗的面孔让人分不清是温情还是阴沉。
“整艘船的人都发过誓,我也发过誓——你们,两个男孩,你们乐意听这些老掉牙的故事吗?我的大副喜欢听,每一任大副都蛮喜欢。我发过誓,会向每一艘经过的海盗船复仇,我要是死在船上,尸体旁边有几颗海盗的脑袋,墓碑上面就写几行溢美之词。人人都认为我的墓碑需要六尺见长,‘帕斯顿血帆’,海盗们这样称呼我的船。”
话落,他手中传来金属碰撞的咔哒一声,室内静了片刻。
“见过这种武器吗?”他突然问,向他们举起了手掌中一直在摩挲的东西。
那是一把铜色短.枪,艾格看到钢制枪管上契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