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对吗?”克里森提高了一点嗓门,“莱恩——那个和我一起处理死人骨头的家伙,更早些时候他是和加莱一起看守货舱的老伙伴。谁能想到这种事呢?总有一些人喜欢手拉手逛妓院,他对加莱在岸上的那些事一清二楚,包括他最后逛的妓院,最后睡过的女人,以及最后从那小岛带了什么人上船。”
慢条斯理的声调在变得紧促,棕皮肤男人上前几步,似有一肚子话要倒出:“坏事和好事通常都是这样一起发生的,你得承认这个——我和你恰巧成为了同一个舱室的伙伴,我又恰巧向死人的老朋友问了问你。起初我怀疑了老半天,偷渡?这不可能,我问了一遍又一遍,我没想到有人竟胆大到敢在这艘船上偷渡,你们怎么会想要偷渡?潘多拉号的老鼠都知道躲在厨房暗角,艾格?”
咄咄逼人的问话里,始终身朝舷外的人终于把面孔转了过来。
克里森停住脚步,风雨的气息越发浓重了,灯光像是随时会被浸湿熄灭,指控的声音不像是落到了地上,而像是被卷到了风里,旋绕在这个角落。
大多数人的红发看起来就像酿坏的葡萄酒,面孔也像是洒满了葱点的黄油饼,然而在这样的幽暗里,不远处的红发依旧流着仅存的一点光,那眺望夜色的脸颊则像是一片人迹未涉的雪山,湖水一样的眼睛漫不经心移过来,那两泓深绿几乎是无辜的。
棕皮肤的男人动了动喉咙,塞藏起刚刚急促的语气。
“最开始——我向你保证,我没把事情故意往坏了办。最开始我只是想跟莱恩打听打听你,就像每一个想要了解一个新朋友的人那样。”
如果不是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他此时看起来确实像在和朋友殷切闲话。
“朋友得为彼此保守秘密,我发誓我没把这事透露给任何一个人,我告诉莱恩是我记错了这一切。我也不会追问你们偷渡的原因,这年头,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抛弃陆地总是那么干脆,就像男人抛弃一个婊.子,婊.子抛弃一个婴儿——你也是孤儿,和我一样的孤儿,你肯定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话可说,我当然会保守这个秘密。”
艾格看到甲板上那双脚突然又靠近一步,他抬起眼皮,对上盯来的眼睛。
棕皮肤眉毛上那缕湿发愈发明显了,有更多的发丝黏上了他的额头,是汗迹。又或是这潮湿欲雨的天气。
这算是怪事,那双眼睛明明在他的脸上拼命找寻着什么,够明目张胆了,却还是会因这一眼避让开去。
克里森像是终于把嘴巴说干了,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哑意。
“但是——但是每个人抛弃陆地之前都该听听我这话。他们光盯着海上的好处,却没管海上的凶险,更不知道一艘船的规矩比陆地上所有牢房加起来都多。”
“你知道上一个偷渡的家伙是怎么被处置的吗?”他问。
接着他飞快把答案告诉这个角落。
“那个偷渡者在船上呆了足有十多天,事务长发现后气疯了,他把那大摇大摆的十来天当作对他尊严的挑衅。”
“那真是让人不想回忆的死法——我不想吓唬你,只是你会知道的,大海上总有各种各样的血淋淋的事。”
“他们把那个偷渡者衣服扒光,勒住脖子,吊上桅杆,那高高的桅杆就成了一个绞刑架。太阳晒干他的头发,海鸟啄掉他的眼睛,海风一吹,尸体身上的鸟粪就和盐屑一样洒下来,紧接着一只靴子也掉上甲板,死人的脚挂不住任何东西。”
他的语气神秘兮兮,郑重其事,像在揭露大海上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又或是在告知一个多么隆重的航海要事。
艾格抬头看向远处那些桅杆,海上还有比天气更隆重的事情吗?
要下雨了,还是大雨,值夜的水手也许已经准备就绪。他能嗅到那味道,船上的暴风雨预兆总是比陆地上更容易分辨。
船帆隆隆作响,浪从大海深处涌出,风从空中灌来,空气像片无形深海,阴沉沉的湿意旋转在海风里,如果喜怒无常的大海拥有脸色,那它铁定已经攒上一肚子怒气了。
他猜测起降雨的时间,一刻钟,半刻钟?突来的夜雨又将把这艘船搅醒。
克里森在继续凑近。
艾格闻到了他衣服上那股气味,海风吹了那么久,那股气味竟然还没散完。
最浓的一道是酒味,夹杂其中的,甘草、苏合香、麝香、薰衣草……还有那股闻不出来的陌生气味,风里的寒意也掩不住那种熏熏然的燥热。
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沾上的。
“我碰到了雷格巴,在傍晚的时候。”克里森突然说,身影已经只有一步之隔,“你记得他吗?你应该记得,他跟你分享过一罐子药。那个放荡的异域人邀请我去他舱室,只算我两个银币,黑漆漆的拐角里,他这样对我说。”
“我推开了他,我还告诉他,我不缺这点乐子。”
艾格垂眼一看,就见他的手臂在空气里毫无意义地快速抬了一下,夜风刮过那狂摆的袖口。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偷渡——你到现在都没否认。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的呼吸和话语一起开始混乱。
“船上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