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纷纷扬扬,或许是天气原因,又或者是长安城内暗流涌动。
街上往来的人极少。
街道两侧的掌灯人,他们手执长杆,顶下一盏又一盏灯笼。
他们往里头舀上烛油,点上火光,再由长杆顶到高高的杆子上。
就这般,古代用以照明道路的“路灯”就成了。
而腰侧挎着利器的廷尉府的庭卫们,他们顶着风雪,游走在寂静的街上,守护这座城市的平安。
酉时三刻。
街上往来的百姓仅有零星几人。
他们冒着风雪,似是往家中奔走。
乞丐坐在不知谁人的家门口,他们借着他人窗户跌落而出的光芒,倚在石柱前,神色茫然地看着天际的落雪。时而有人从他们身前走过,他们才会机械一般,摇着手里的破碗,说着:
“行行好吧,我一天没吃饭了!”
谁知道他们一天到底有没有吃饭,没人会在意他们,纷纷摆着手,从他们面前而过。
唯有一位披着青色大氅的姑娘,她手中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匆匆的走在这场落雪的夜幕之中。她从乞儿的面前走过,又缓缓地退了回来。
她从腰间取出几枚铜板,轻轻地放在乞丐的破碗里头,接着提着灯笼继续前行。
“多谢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乞儿跪在地上,磕头呼唤。
几枚铜板而已,真没必要。菩萨啊,我只是做了件小事,绝不是想登月碰瓷您!姜楠忙在心中暗暗的说道。
她埋头匆匆行走着,越走越快。
却被巡视的廷尉府拦了下来。
几位男子拿着利器,向她询问道:“姑娘这么晚是要去哪?可有带鱼符在身边?”
姜楠捏着灯笼,在落雪之中行了个福礼,回答:“小女子有事要去好友家中,临时出门,并未带鱼符在侧。”
几位庭卫垂眸打量着姜楠。
她样貌清秀,脸上却有着一道伤疤。
发髻扎着一个简单的道姑头,没什么饰品,却落满了雪花。
服饰虽是简单的青色,但衣服用料中上,尤其是披着的狐裘,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物品。
“姑娘祖籍在何处,又是去谁人家中?”庭卫又问。
姜楠好奇地抬起头。
她记得以往长安城似乎没这么多事,晚上出门还算是自由。
“最近长安城戒严,还望姑娘别让我们为难。”庭卫解释。
姜楠微微颔首,政治紧张时期,他们例行询问也是正常。
“小女子祖籍楚国立桑城东黎郡。鱼符在表哥家中,此行目的,是去义王府上。”
庭卫们听罢纷纷相视,忽然有人似乎认出了姜楠。
“姑娘是沈相的远房表妹?”
姜楠恬静地点了点头。
“怎没个丫鬟在身边?”
廷尉府在曹正德和宫扶言内斗的时候曾大换血,里头的人或多或少换成了长安城各家的公子哥。
他们见到姜楠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忙说:“要不,我们送你过去吧?”
“没事没事,反正路程也不远。”姜楠拒绝道。
“怎能让姑娘自己走路呢!”他们不由分说的牵来一辆马车,非要用马车送姜楠去义王府上。
赶马车的是魏国掌管陶瓦的右司空家的小公子江长宁,他牵着缰绳,向身后的姜楠问起:“姑娘叫姜楠是吧?”
姜楠点了点头,垂眸看了一眼被雪沁得湿漉漉的绣花鞋,想着家中以后还是得备上一辆马车才是。
“我叫江长宁。”
“哦,名字挺好的。”
买马是不是也挺讲究的啊,应该怎么挑马才是呢。
姜楠一心二用,心里头一直在规划小院里的建设。江长宁还以为姜楠是性格安静,便开朗的继续说道:“我父亲常说,姑娘的表哥乃是人才,魏国遇到沈相,犹鱼之有水也。”
“江公子的父亲谬赞了!”
…
得亏路程不远,这一路,姜楠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江长宁说着,只盼快点到达目的地。
到了之后,江长宁先行下车,抬起手来想要扶姜楠下车。
“还、还是不用了…”
姜楠与这人不熟,不想和陌生人过多接触,因此便避开了江长宁搀扶的手。
马车是随便借来的,里头也没有用来下车的小马扎。
姜楠只能自己搀着车厢的边沿,一点点的迈了下去。
但千算万算,她纵使再谨慎还是没料到地上太滑。
她脚下一个滋溜,“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姜姑娘!”
江长宁被吓到了,他忙蹲下身两手穿过姜楠的腋下,将她一把提回到了马车上。
看到她青衣和白裘被染黑,手掌上都是污渍,忙说:“姑娘你在这儿等我,我这就去敲义王府的门。”
当义王府门被敲响,江长宁指了指门外坐在马车上的姜楠说了些什么,而湘珠顺着江长宁的视线看了姜楠一眼,忙欠身让他在此稍等。
不久后,听见急匆匆的奔跑声。
姜楠见到身着一袭墨色,身形颀长男子,他逆着光从义王府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