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听出王守仁话里的弦外之音。
也就是我,能让你为难一下,被你逼问着不知该如何应付。
换作朱浩……
恐怕你连套话的机会都没有,那小子的花花肠子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摸透,我也不会屡屡在他手下吃瘪。
“今日府试放榜,料想他应该往文庙那边去了。”唐寅道。
陆松在旁听了,很想提醒,朱浩根本就没去看放榜,现在他人在哪儿可不好说。
王守仁道:“正巧往贡院方向走,便一同前去看看。另外邝知州马上卸任,听闻朝廷已派员前来接替,是否这两日便到?”
唐寅想了想,摇头道:“并无定案。”
“那在下就等继任知州抵达后再离开,索性不差这两日。”王守仁伸手示意唐寅在前引路。
随后二人往王府正门行去。
……
……
唐寅坐在提前备好的轿子上,两顶轿子在官差前呼后拥下往贡院方向去了。
这算是唐寅进王府后,第一次享受乘坐官轿、有官差鸣锣开道的待遇,望着气窗外两侧自动避让开来,脸上满是恭敬的百姓,唐寅有一种“当官真好”的感觉。
他不由想到王守仁的态度转变。
之前王守仁说江西剿匪刻不容缓,着急要走,如今却要等新知州到来?
这是为何?
难道新知州他认识?
以唐寅政治敏感度,自然分析不出其中原委,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干脆不再去想,大不了事后找朱浩问问……
又是朱浩……
唐寅发现,要是在文人圈里混,什么写诗作画,他自问能顶十个朱浩。
可要是混官场,离了朱浩真不行。
……
……
贡院外。
再一次放榜,这次是放府试榜单。
大部分参加府试的考生,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放榜,这年头除了看放榜外,没有别的更直接的查询方式,府试涉及功名,谁都不愿意在消息获取上落于人后。
贡院外人山人海。
酒肆、客栈、茶楼,甚至是路边摊,早早便开门迎客,都想趁着人流汇聚,多做几单生意。
朱万泉这天又进城赴文会,毕竟今年是乡试年,朱万泉为求功名上更进一步,已不能闭门造车。
很多知识不是从书本上能学得,这时候就要发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精神,要是三人不够,那就四人、十人,总之是要多跟人交流,开拓眼界和思维,这样写文章才能做到针砭时弊,言之有物。
这天他很好奇自己的侄子是否能顺利考过府试。
“季礼兄,这么巧?莫非贵府也有孩子参加府试?像你这样的生员,可鲜在此等地方出现啊。”
有认识的同窗见到朱万泉,赶忙上前热情招呼。
朱万泉看前面人山人海,正有些发愁,随口应道:“兄长家的侄儿赴考,我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对方笑道:“可是叫朱浩?”
朱万泉一怔,本要上前寒暄,闻言皱眉:“你知道?”
“哈哈,这有何难?县试案首,早就听闻大名,本地诸多士子放言要让他在府试中折戟沉沙……在下有一堂叔在州衙当差,眼下虽未放榜,却也知他在府试中又考得案首,这下许多人要颜面尽失了。”
这算是提前泄露录取消息。
朱万泉见这同窗眼熟,但实在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大概之前一起参加过文会,这年头但凡是个读书人,就会主动攀关系,就算曾在一起坐而论道,但谁能记得住谁是谁?
“我侄儿他?府试案首?”
朱万泉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哪怕朱浩有真才实学,可科举考试毕竟是写文章,在糊名的情况下,阅卷官又有变化,看文章的口味自然有所不同,安陆州那么多考生,怎可能同一个人在中县案首的情况下,又中府案首?
府试的级别明显比县试高很多,朱浩毕竟才九岁啊……
“这不,马上就要张榜了,在下先去了,有时间一起探讨学问。”对方见朱万泉不是很热情,好像在为侄子中案首之事惊愕失神,联想到朱家内部复杂的情况,摇头笑笑就自去了。
朱万泉本来只是顺道过来看看。
现在得到“小道消息”说自己侄子中了府试案首,这下他是不会挪窝了,前面正好有文庙的人出来张榜,朱万泉到底小时曾练过武,虽然长大后弃武从文,但身手还算矫健,见缝插针的本事很高,很快就挤到近前。
等把榜上考生名字大致一看,就在案首处发现朱浩的名字。
“又是这小子……绝对是私相授受!有没有王法了?”
“对,这次再不闹腾一下,都以为本地士子好欺负呢,大不了去哭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