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管事急冲冲的去找焦庆,结果却没找到人。
问了一圈才知道,焦庆已得到消息,跑去家丁院点兵点将,准备镇压闹事的粪工。
牛管事直奔家丁院。
这时,焦庆已经带着十几名家丁出来了。
牛管事连忙跑上去说:“焦主管,不至于,不用劳烦家丁。无非是二钱银子而已,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将月钱给了,那帮憨货自然就散了。”
“看看你把奴才都管成什么样了?”焦庆满脸怒容,狠狠的踹了牛管事一脚。
这两天,焦庆一直在打听方锦年的事,终于搞清楚大奶奶为何会关注方锦年了。
原来是因为肥皂攀上了六小姐,又因为肥皂引起了大奶奶的关注。
这波操作666,搞得焦庆很不安。
焦庆忽然发现,让方锦年当粪工也保险。
这家伙沦落为粪工都能折腾出事,难保某天不会咸鱼翻身。
焦庆做贼心虚,生怕方锦年起势,便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决心弄死方锦年。
以他在青松园的权势,要弄死方锦年很容易。
但不可贸然行动。
关键是要搞清楚方锦年的“背景”。
扣钱,是为了试探。
他知道方锦年有钱,不差这二钱银子。
焦庆故意拿着“扣钱”这事去请示大奶奶和高寒梅,进一步试探两人的态度。
大奶奶觉得无所谓,这是焦庆的权力,他做主即可;高寒梅反而觉得扣得好,还说狗奴才不安分、目无尊卑、奴才竟然敢讹诈主子,就该扣银子罚钱。
焦庆这一步棋走得很成功。
他成功的试探出方锦年并无背景——大奶奶并未特别关注此人,六小姐也对此人颇有怨念。
获得这个信息以后焦庆就放心了,接着就准备对方锦年动手。
粪工不能扣银子的事,焦庆焉能不知?
主子们未必清楚,但焦庆的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他就是要让粪工闹起来。
不闹起来,怎么趁机打死方锦年?
扣钱是大奶奶和六小姐点头的事,不可能更改,更不可能服软,自然而然,焦庆就可以选择镇压。
十几个习武的家丁冲向账房,哪个粪工敢闹事就往死里打,顺带打死方锦年。
如此一来,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这小子咸鱼翻身了。
这本就是焦庆做的局,牛管事哪里拦得住?
“先处理粪工,再处理你。”焦庆早就看牛管事不顺眼了,也要借这个机会将牛管事铲了。
方锦年沦为粪工后,焦庆就暗示过多次,让牛管事借工作便利弄死方锦年,结果,牛进这厮一直在装傻充愣。
他心里清楚得很。
牛进要是乖巧的出点力,哪能有今天的事?
……
……
方锦年实在拦不住粪圈工友。
众人来到粪工院,纷纷拿出粪桶和扁担,准备挑粪往账房泼。
至于后果,他们全然不在乎,所有人都是一副愤慨至极的表情。
“是我被扣银子呀,你们愤慨个毛线!”方锦年被搞得左右为难,嚷嚷道:“我不要那二钱银子,我也不会跟你们去犯蠢。”
粪工们没说话,默默的往粪桶里装粪水。
“为什么?”方锦年快疯了,抓着春明问:“为什么非得闹?”
“不能扣钱。谁也不能扣我们的钱,谁的钱都不能被扣。”大林子的表情极为严肃。
“闹事会死的。随便来群家丁,随便来个武师,就能让你们立即嗝屁!”方锦年说。
壮狗说:“没有银子,为啥还活着?”
这话听起来很荒谬。
没有银子就不活了吗?
平日怎么就没看出你们这帮家伙这么的死爱财?
方锦年:“他们没少你的银子呀!”
“少了你的。”
方锦年:“我不在乎。”
壮狗:“我们在乎。”
淦!
“一帮榆木脑壳不开窍,老子不管了!你们爱闹就闹,爱死就死!”方锦年生气了,转身回草料房。
粪工们默默的装粪水。
春明看了方锦年离去的背影,眼神很失望,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说不出道理,就是觉得难受。
方锦年走着走着,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工友们为何如此愤慨,他也明白工友们在坚持什么。
在这个底层被压榨到极致的社会里,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封建社会里,他们早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们吃的发馊的“猪食”,忍受着腌臜的工作,挨着毒辣的皮鞭……这是何等令人绝望的人生!
他们没有金手指,没有见识,没有知识,人生不可能有逆袭。
他们的人生是无尽的晦暗。
就连做梦,他们都不敢幻想自己咸鱼翻身,生怕这个梦太美,不小心就沉浸进去了,而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月钱就是他们唯一的企盼。
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任何都人不能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