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真一怔,自觉被耍一道,怒气正涌着,却见苍厘几步靠近,“好,陪你等了。”
他那一腔怒气忽然从嗓子眼里蒸发,整个人瞬间就能呼吸了。于是仰着脸倨傲道,“你坐过来,准备好棋子,进塔之前能走几道是几道。”
“不愧是圣灵子,以德报怨好心气。”苍厘脑子里盘绕不去的那点困意消失了。他撩衣坐在牧真对面,认真执了棋子,另一手则给牧真攥在掌心。
两人不再废话,一个眼色即知彼此所想,很快走完了一道。
苍厘发现,牧真简直是个打气筒。有他从旁坐镇,自己只要手速够快,甚至今天走完全部都不是问题。
他下颌落了一滴汗水,抬眼冲着牧真点头,正要开始下一谱,外头有人叩门。
牧山昊带着一个大箱子来了。进得屋中,一腔备好的话语默然梗在喉头。
他瞧着那两人之间怎么都有点不对,仿佛刚悄悄抱着在屋里打了一架,听到人来了才及时收手。
但他遏制住了继续观察的目光,因牧真轻轻咳了一声。
“表弟,箱子里就是你的祭服了。可先放着,明日四更会有人来替你更衣,咱们坐凤辇走。”
他挥手招呼府人将箱子抬进内室,转了目光,又道,“这位…罗舍使君,你是打算与我们同行,还是稍晚之后自行前往呢?”
“他同我一起。”牧真捕捉到对方的探寻之意,不由倍感冒犯,“若无事,我们要歇息了。”
“虽说无事,但也不能说真的无事。”牧山昊叹口气,“明日的仪式……唉,表弟身为司仪,或许有好办法呢。”
他前言不搭后语,就等着人去问发生了什么。
牧真虽不屑,也却依着询了一句,见人忧心忡忡答道,“二伯遇到麻烦了,玄英果刚刚丢了。”
玄英果是四供品之一,北方相位的象征。供品缺了便不得向上苍祈福,说是整场祭典的眼都不为过,也难怪牧怀谷前时离席那般仓促。
“若真寻不回来,后果着实严重。”牧山昊态度诚挚,“虽然二伯一再强调此事全权由他处理,但我觉得,表弟应当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也不啰嗦,交代完毕就与四名府人一并告退。
“让巴掌大的青毛怪咬走了——听上去有点好笑。”苍厘眼带嘲色,“不过你算得挺准,提前给每样供品下了咒。”
“我比较在意的是,到底是谁那么蠢,非挑着最显眼的东西下手。”牧真表情肃穆,“一般供品上都有护灵封,无论谁想在仪式前揭开,都得去一层皮。”
“这么在意就去看看吧。”苍厘颇有些感慨,“不得不说,天雍府的防范比我想象中松懈得多。之前都出过一次事了,关键地方还掉大链子。”
牧真无言以对,就很生气。
两个人抄近路,赶着最后一丝余晖踏进问星坛后头的配殿。
还在院子里拐着,顶上飘来一句脆生生的招呼:“小鸟?”
两人同时抬首,见不远处明黄琉璃瓦的殿顶上坐着一双少女。倚在檐角边那个一袭青蜡缬,腰缠软鞭,碧眼里映着一溜儿瑰恍灯火,招着手,笑得好开心。
牧真看了眼苍厘,“她在叫你?”
苍厘没吭声。
“小鸟?”牧真又问。
苍厘一脸冷漠,“嗯”了一声。
“那姑娘是谁?”
“蒲昌使者,寇驰丽。”
牧真面色沉凝,“她怎么和牧尔蓉在一起?”
苍厘不置可否,“巧了,都是我们不想见的人。”
“并不。我正打算找牧尔蓉问清楚,阿兰的事究竟怎么算。”
几句话间,两人已到殿前。
寇驰丽正等着他们。刚踩出半声琉璃脆响,被后头人怯怯拽了袖子。
牧尔蓉与牧真七年不曾相见,一时不敢相认。先前只远远打量,试图辨认他衣上花纹。此刻见他来势汹汹,神色登时一凛,慌忙攥住寇驰丽,小声说了些什么。
寇驰丽听她说完,却更开心了。反手拍拍女伴,拽着人一并朝地面坠了下去。
牧尔蓉细细瘦瘦的,根本抵不得她一身能舞鞭的好气力。只满面凄楚地随她握着,前后脚落在了月台上。
牧真正和苍厘使眼色,冷不防寇驰丽已靠到身边。
“圣灵子!是圣灵子吗?”女孩眉飞色舞,仰着一脸笑,“你好高哦!长得比我们西凉第一美人还漂亮!”
苍厘漠然看着她一只小兔子般蹦蹦跶跶。
似是觉察到苍厘的眼神,寇驰丽想了想,忽然捂了嘴,“抱歉小鸟,我不是故意提到缈姬大人的!”
苍厘只道:“你们在做什么?”
“当然是帮谷叔找东西啦!”寇驰丽一脸惊讶,“你们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那你还挺好心。”
“我真的好心啊。本来想转一圈就回去歇着了,结果遇到这种事,没法袖手旁观。”寇驰丽唇甘眼甜,“谁知道这么巧撞上你们,不虚此行了!”
牧真冷冷开了口,却是对着后首姗姗不前的少女,“牧尔蓉,我有事问你。”
“少主的问题,阿蓉未必答得上来。不如去问昊哥哥,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