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自己手段恶劣,试药篓子般对待牧真。但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不知所措的赤虎,苍厘郑重道:“带他回家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瞧着牧真湖中月影一般的脸庞,却是上手摸了摸老虎脑袋:“再见啦。”
目送赤虎驮着牧真飞起,苍厘头也不回往沧浪源走去。
却不知那虎甫一升天,牧真就睁了眼,面容冷峻:呵,还想药我一次?上次也就是你喂我才着了道。这次再不会上当了!
这就调转虎头,循着苍厘的身影远远尾随上去。
苍厘走了片刻,水流声越来越小,一如他的心跳,越发平静。
他站在沧浪的源头,也站在一切的源头。面对那曾满栽榴花的隘口,他双手平举过眉,掌心放着白隼令,用古语默念七字真言。仍在淌水的隘口渐渐断流,在他眼前分开一条道。他走近,启开那扇深埋在岩泥与冻土中的巨大门扉。
这门即是一道结界,名为浩瀚,将内外全然隔作两个世界。苍厘进得门去,在一片黑暗中走过许久,眼前渐亮。无数静默燃烧的壁火龛中,他亲眼看到了缈姬数次提过的骨殖天坑。
如今这一具散落天地各处的伟大骸骨,终于在坑中回归了它原有的样貌。
他沿着坑道绕行一圈,确认全数龙骨尽已归位。这便要在坑前凿设的灵坛上进行醒龙仪式。
苍厘打开坛上的鎏金宝盒,取出面具与手杖,以及一截石头蜡烛。
他戴上面具,取下右腕的巾子,以手杖末端的尖刃刺破朱砂痣,将血滴在蜡烛芯上。
蜡烛燃起纯金的火焰。像是太阳,像是月亮,像是数以万计的星辰。
苍厘秉烛转身,沿着漫长的阶梯走进天坑深处,将蜡烛插在骨骸心脏处,而后回到灵坛上诵起沧浪偈:
沧浪之清兮,根以生兮。
沧浪之浊兮,流以亡兮。
沧浪之静兮,灾以离兮。
沧浪之动兮,幸以至兮。
顺着他的吟诵,烛火嘭然暴涨,滋滋焚起了胸骨。很快整副巨大的龙骨皆尽没入火海,煌煌若晨星将明。
待得坑中龙骨烧尽,便是最后的传承时刻。
苍厘一瞬不瞬凝着烧得正旺的天坑,余光却似瞥见左弦壁上挂毯轻动。
有人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这次去圣阙有大事干。”安天锦瞧着映红大半山壁的火焰,面上笑意不减。
苍厘惊骇地发现,灵刻的气息竟然隐隐从他身上发散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连缈姬也奈他不得。
苍厘想起卫狁的话,知道安天锦这种受刻者基本算得不死之身。依据灵刻生克之法,能够真正杀死他的只有那一个人。
安天锦负手将此间打量一遍,回过味来:“果然,你们都是上古遗族的祸害。”
苍厘冷冷道:“按理说,如果没有流着遗族的血,你是进不来的。”
“自然了。”安天锦说着,手中链子一紧,将缈姬从挂毯后扯了出来,“缈缈,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怎么,你们是要唤醒谁?”
苍厘不与他废话,一手拽出寄春铃。只未料才摇一下,铃铛即给安天锦一木槵子洞穿,摔落在地裂作两半。
“别摇了,我头疼。”安天锦一脸不悦。
看他样子是真的头疼……难道铃铛上圣者残留的气息会影响他体内的灵刻么?
因这双铃铛取得之初,齐逍凭借超绝感知,分辨出其上属于将军和圣者的气息。齐逍拿了卫狁那枚,苍厘自然拿了褚师莲那枚。
苍厘心生懊悔,早知如此,当时便该将圣者首级一并带出,现在岂不是能将那灵刻直接吸过来。
可他身上再没有任何东西与圣者关联。
正想着圣者,牧真却从一片阴影里走了出来。
安天锦奇道:“他又是如何进来的?难道你也为他放了血?”
“差不多吧。”苍厘想,塔中修补魂魄后,牧真体内就有了最纯正的古龙之血。
安天锦却笑了,手指顺着缈姬的发顶抚摸到她后颈:“行,你继续,一旦有不当之处,我立刻杀了你的好师父。”
他却时刻准备动手打断苍厘。
安天锦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只顾虑着仪式一成,缈姬就会挣脱束缚重新离自己远去了。
这才是他最怕的事。
苍厘看着缈姬的眼睛,缈姬也正看着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苍厘却明白她的意思。
牧真绕过倾天大火,自右弦道走至灵坛下,主动站在苍厘身前:【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现在开始我替你护法。】
苍厘不再多言,只捡要紧的传声:【他体内有圣者的灵刻。你当心。】
牧真双手掐诀:【……好。】
苍厘深吸一气,迅速镇定下来,看着火中残骨即将烧尽,他举起手杖,开始仪式的最后一步。
远在沧浪源的他们却不知,神君枕中的龙爪消失不久,对面梁上褚师莲的头颅皮肉俱融,跟着化作一碟清水髑髅。
有所感应的神君一道光回到寝宫,看见此景不敢置信,反身去查枕心暗匣,发现龙爪果真不见了。当即宣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