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很忙,却依旧抽出时间与我用膳,不停的给我夹菜,还与我说笑。
我知他辛苦,累得瘦了许多,加上他本就身子骨弱,整个人看上去和我这大病初愈者好不到哪去。
我心疼他,可我需要从他这里汲取动力,让我觉得这王宫里没有那么冷。
但我也不敢耽误到他太多时辰,用完膳便走,只是临走时太子哥哥突然道:“啊昭,明日你可有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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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自是有的。
灰蒙蒙的天,冷风夹了细雪,我便在这风雪交加中的清晨送别我的二皇兄。
“二皇兄,你要保重。”
我将曾经嘉仪皇后在大佛寺求的平安符送给了他,也得已在他那张常年不化冰的冷脸看到了许些动容。
“谢谢你,啊昭。”
今日便只有我来送他,还是得了太子哥哥的话才知道二皇兄要去平乱,北方暴乱,镇压不成反越演越热,不得已二皇兄带兵亲自平乱。
我朝重文轻武,武将并不多,能说得上名好的武将便只有常年镇守边关的司马老将军一家,而今境内暴乱四起,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二皇兄也主动请缨,为太子哥哥分忧。
我将平安符送出,也是因我心中总有不安。
我郑重与他说:“二皇兄你定要平安归来。”
他道:“春暖花开之时,便是皇兄归来之日。”
可待到梅梢的冰雪消融,春风滋长之时,他也并未归来,暴乱虽平,起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只剩边境蠢蠢欲动,汉周仿佛进入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太子哥哥时常问我:“你二皇兄离开都城多久了?”
我晓得,他定是无比想念二皇兄。
父皇逐渐脑袋清明时,太子哥哥也摆脱了政务缠身的窒息压迫感,得已让他有时间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霏霏烟雨。
枝头绿芽累累,梨花簇拥,春光悄然而至。
可他并不好受,这样湿漉漉的季节到来,让他的断肢感到无比疼痛,时刻折磨着他,睡也睡不好,几乎要疯掉。
是以他开始变得烦躁,性情不至于大变,便是有些易怒。
听闻上次谈好的和亲因为嘉仪皇后的逝世而搁置了,这方北昌四皇子也来了。
和亲是板上钉钉的事,至于两位公主谁要去和亲,便是这北昌四皇子来了看中了谁便是谁。
甚是离谱,我与王翡便像是随意挑选的物件。
太子哥哥听闻此事,气得直接从轮椅上蹦起来,要提刀杀人。
“欺人太甚!这般辱人,真当我汉周是什么软柿子怕了他北昌不成。”
可他再生气,也只能坐在轮椅上对着桌子乱砍,并不能真的可以提刀跑去砍人。
汉周深陷困境,他计无所出,只能被困这方椅之上对着桌子冲冠眦裂,虽然他也知,即便他是健全的,大概也只能喟然长叹。
因为他不是一个出色的太子,面对政务他深感乏力,没有惊世之财,文不成文,武不成武,资质平庸,只懂拘儒之论,无治世之能,他是如此的深知。
因为他的无能,皇妹们才会沦为政治的牺牲品,受这般的侮辱。
他想起啊昭曾经说:“若是注定我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若我的婚事注定是一场敦睦邦交,是权衡利弊,是换取安定,是万世之策,是必要与政治挂钩,我只愿嫁得其所,便无怨无悔。”
那时他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啊昭你安心便可,吾一日是东宫之主,便不会让你像皇姑姑一样送去和亲。”
此话他一直记在心中。
齐衍宽慰他:“殿下,此事乃皇上做主,并非殿下能左右得了,公主定不会怪你。”
“不。”他摇了摇头:“虽然说来有些偏颇,但是齐衍,谁都可以,除了啊昭。”
那时在一墙之隔间,便听得太子哥哥道:“世人只知啊昭在冷宫出生,不得她母妃喜爱,却不知她刚出生时就险些被她母妃活活掐死,若非吾撞破…更不知她刚会爬时,梅妃将她置于湖边,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往湖边爬去…吾跑过去挡在她面前时,她还傻乎乎的朝吾笑。”
他说着说着喉头有些哽噎,顿了顿:“从她跌跌撞撞学会走路,她便总是受伤,那么高的台阶,那么高的石头,那么高的树,她一次又一次“不小心”摔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摔得骨折,摔得哭喊着“母妃”,那女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还那么小,只有那么一丁点。好在那会她还小,根本不记事,至少不会觉得难过。”
说到眼眶有些湿润时,他微缓:“后来我求嘉仪皇后,能不能让小啊昭离开她那个恶毒的母妃,嘉仪皇后便将她带回身边养着,我想着她总会在嘉仪皇后的庇佑下好好的,平安健康的长大。”
她是长大了,也只是长大了。
“可过得并不如意,她甚至没有一个闺中密友,没有一个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她很孤独,常年只呆在她那四四方方的宫殿里,说她叛逆,可她渴望宫外的自由,却极少逃出宫去,说她乖张,她多数安分守已,从不主动惹事,说她刁蛮恶毒,宫中的宫女侍卫最喜欢她,她的名声最不好,可事实上她是最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