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内侍官出去,弘光这才细看苏问昔。
十年前那个白白嫩嫩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脱了当日的稚气,出落得窈窕秀丽。那眉目,像极了苏瑾元的夫人,脱脱有苏瑾元的影
子。
倒让他看得发了一会儿怔。
“你是,苏瑾元的女儿?”
这个女孩子脸上有苏夫人的聪敏却无苏夫人的柔弱,有苏瑾元的豁达却无苏瑾元的深沉。苏瑾元当日刻意放纵,正是想要这样一个结果。他希望她的女儿健康快乐,万事豁达,远离是非,少有算计。
如今他的女儿出落得如此出色,却到底还是回来了。
听说她出诊西番立了大功,又连献了三大医馆,哄得皇上十分高兴。这个孩子聪慧如此,想来不会被牵累吧。
苏问昔看弘光醒了,两只眼睛笑眉弯弯,未语先笑,脸上顿时如春花一绽,看得人心舒意安。
“大师原来还记得!”苏问昔轻笑。
眼前的弘光,比十年前要消瘦一些,慈眉善目倒更胜从前。大约是上了年纪,心境比以前更平和,看事比以前更洞达,虽是晕厥醒来,尤有病态,却是神态安然,如大睡初醒一般。
“苏小姐出落若此,苏瑾元足慰。”弘光怔怔地不知道想着什么,说了一句。
想些什么,苏问昔大约也能想知些许。她家苏老爷和安王也算君臣一场,最后虽然失了江山,苏老爷的忠心却从未变过。后来发生了诸多变故,物是人非,多年后重见故人之女,想来有许多感慨吧。
苏问昔并不知道当今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先皇对安王多有猜疑,明请暗囚的话,当今皇上的态度就不敢说了。当日请安王时毕恭毕敬,甚至之后立刻送了冬衣暗示苏老爷逃命,后来又追封了赵明庭,修祠建庙,甚是宽厚。明显当今皇上和先皇对待安王及其旧部不是一个心思。
可是皇上对子规又是怎样的心思?对安王究竟是怎样的心思?谁又敢猜呢?
苏问昔略作浅想,对弘光笑道:“
大师近些日子想是操劳过多,未能及时休息,心力不能养继,以至于晕厥。大师乃一寺主持,应为大家保重身体才是,切不可再往以往那样操劳了。”
弘光看着苏问昔笑脸,眉目清明,神情豁达,倒仿佛看到了当日那个虽然被罚却仍自坦然而笑回头便将寺里僧人气得无可奈何的小姑娘。
当真是无怨无恨,一派清明。不枉了苏瑾元一番苦心纵容。
不觉笑了笑:“近些日子一直在抄经书,想是太过心急了些。”
苏问昔细看弘光的神情,见他表情坦然,并无异状,便说道:“大师近几日应已有了心疲骤跳的先兆,却未加在意。常期如此,易发心疾。大师以后千万保重身体,莫要任性了。”
弘光不觉又笑了笑,也就这个小姑娘用“任性”二字说他。
旁边的静己看师父醒了,倒是放下心来,上前说道:“师父当时晕倒,摔伤了腰,苏小姐说师父须静养几日,但有吩咐,只管着弟子来做。”
弘光一听,才觉得腰部隐隐作痛。
苏问昔说道:“只是磕碰得狠,幸得大师体质不错,未伤及骨头。静养几日是必须的。我留了药,静己师父这几日定时给大师按揉热敷,有七日便可大好了。”
弘光一听,便笑道:“既然如此,静己你陪苏小姐去外面用些茶吧。”
静己便着了小僧在床边伺候弘光,领了苏问昔出来。
弘光的禅房外面倒是一派雅致,平时应是常喝茶,一应器具俱全。
苏问昔本非雅人,跟静己笑道:“春光乍好,不要在这里糟践大师的茶室了,咱们去外面院子里菩提树树坐下也是好的。”
孟郡正好送完内侍官回来,立刻应道:“极是极是,在这茶室里极是拘束,太不自在。还是外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