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窜而逃的风国人在这一方城中,仿若被猫儿盯上的老鼠,无论去哪儿总能找不见出路。有侥幸逃至城门口,也被守在那里的士兵手刃了。
这样的场面,即使对于常年忍受欺压的大齐百姓来说也是让人胆战的。然而,从一个风国人试图要挟一个稚童以求得逃脱的机会时,这无疑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那些已经习惯了生活在被奴役的阴影里的百姓们,愤怒的拿起棍棒,也开始将心里的怒气付诸于行动。
小虎从城外来,一进城就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它饶是惯常吃活物的,这会儿心里也泛起了嘀咕。等它再往前,就看见了几具风国人的尸体,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小虎努力的在各类混杂的味道里分辨出蔺子桑的,然后飞快的靠近她。它一边跑还一边看,难不成这些个样子与它在大齐时见过的模样不一样的人,是能吃的猎物?子桑千里迢迢的过来,难不成是来打猎了。这么想来就说得通了,看看这满地的猎物,可比在九垟山上还轻松啊。
小虎这么想着,脚步就慢悠悠的停了下来。它站在一辆马车旁,嗅了嗅下头一具风国人的尸身,张开嘴试探的咬了一口。唔,倒不至于好吃到哪里去。长年不动弹的人肉肥的过了头,哪里有外头跑跑跳跳的牲畜好吃?小虎刚在外头吃了个饱腹,这会儿还不饿,就更吃不下去了。
打斗的声音渐渐的远了,隋夫人也慢慢的平复了心绪,她想着开窗瞧瞧外头是什么光景,没想到一开窗就看到一个虎头应声看来,嘴里还叼着半块血呼啦的人肉。她吓得惊叫一声,手上松了,窗板吧嗒一声又落了回
去。
小虎不懂她咋咋呼呼的是什么意思,懒得多管,兀自吐了那块不好吃的肉,又往前奔去。
再往前一些就能看见真刀真剑的厮杀了。方才跟着打红了眼睛的大齐百姓,冷不丁的看见一只老虎蹿进来,还是不禁被吓了一跳。小虎的反应却比他们更大,血腥与杀戮刺激着它,让它下意识的察觉到危险与不安。
好在蔺子桑就在车里,她身上的味道离它很近,倒也不至于让小虎发狂去咬人。
蔺子桑察觉小虎到了外头,连忙打开车门让它进来。她倒是不觉得别人能如何小虎,就怕小虎一时按捺不住本性,扑上去咬伤了别人。
司信泓也与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他手里拿着两柄短剑,模样警觉,随时防备着可能的危险。
这一番收拾,一直到了天色将黑才慢慢的停歇下来。尸首被众人一起抬去了城外,堆在一处,成了一座小山包。左右一定是有个别漏网之鱼的,然而这不是如今首要要管的事情。在经历过这一天的纷乱以后,大齐的百姓才是最需要被安抚的对象。
司元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他垂目看着城下街道两边点燃着的灯火照耀在城下百姓的脸上。周遭还站着许多犹有恐惧的他国人,唯恐下一刻会有刀口落在自己的脖颈上。许多人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弄不清楚,也不知道这面目清俊的阎罗王是什么来头。
“贝叶城从今往后,重归大齐,欢迎各类通商往来,在大齐的土地上,没人能将我大齐子民作卑躬屈膝之用,客随主便,这四个字我是说给你们听的,”他的目光看向那些个垂头耷脑的异国商人。这些人平日里给了风国
人的钱财无数,自然也不愿意再贝叶城里亏大了自己,过惯了呼来喝去的瘾,好不威风。
“还有,”司元将话语转成大齐话,“从今往后,恢复大齐语与大齐文字,所有风情民俗一律改回大齐旧法,不得与风国有半分沾染,任何有奴籍贱籍身份的人,明日起待审,无重罪者恢复平民身份,生产不可废,除却过度伐树以外,开荒垦田,多少一律归为己有,另者读书考试恢复,十年以内,贝叶城中私塾无须束脩,律法通行大齐律,从今天起将逐渐恢复各类秩序。”
他一边说,人群里一边有懂大齐话的人低声翻译,等这一段话译完,所有人才真正肯定,贝叶城从今往后不一样了。
一场无情的杀戮带来的是另一场几乎蜕骨般的新生。
放羊老汉名叫甘青贵,只不过从风国人来了以后,大齐语与大齐名被禁用,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他的真名了。他后头生了一个儿子,悄悄的取了甘勇的名字,也只能私底下在家里时叫一叫。
今儿个一早,甘老汉咕噜睡到天明,他冷不丁的坐起来,想起该是放羊的时候,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带着点迷糊的走到家门口,穿过那道低矮的门时,闻到了阵阵还没散去的血腥味才想起事情好像不对。
尽管天色还没全亮,外头已经站了不少人,此刻低着头说话。甘老汉偏头看了看,瞧见昨儿个将他从城外带进来的几辆马车还停着,城门口则已经站了几个威风凛凛的士兵,周围又都是熟悉的面孔,一个风国人都瞧不见了,他这才笑开了了。
甘老汉脚步一转,喜气洋洋的用手拍了拍门框,对着里头大
声喊道,“甘勇!甘勇,还不起来?”
他一嗓门如同炸开了惊雷,吸引了方才站在外头说话人的视线。像甘老汉这样大齐语说的还不错的人在城里并不算多,多数能听懂,但是说起来难免磕磕巴巴。从前是不能说,可如今境况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