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留在山脚,从方才回到溪台山下,他就看见半山腰正往下走的轿子。
他父亲那个人,从来都是这般,听不进与他意见相左的话,以及,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固执。
他让孟实回去传话,有事找他就是,他还是让人来了溪台山,莫不是当真以为那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会有用?
孟迟勒马停在山脚等着,不用想也知道轿子里的一定是族中几个跟孟荣旌一眼顽固的老头儿。
至于三叔那个心眼子被填实的,人已经利用完了,只会留在员外府里对外称挨着罚,多少次了,这样的事情离开岳州还是照旧发生着,从前他对他们这样的行事做法无非冷眼看着,算到他头上的时候,顶多不接招晾着就是。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溪台山来,还想故技重施从姜绾手里谋算好处,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任由他们胡来。
轿子很快下到山脚,前后一共三顶宽轿子,抬轿子的轿夫是孟实的人,见到他便停了下来。
轿子的帘子纷纷被掀开,里头探出几个脑袋来。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三叔公抓了抓脖子。
“孟迟?你怎么在这,也不去见你父亲?”大伯公挠了挠脸。
表舅爷抠了抠手背和手臂:……
孟迟没回答,见着几个老头儿行止奇怪,特别是表舅爷,虽然以往就摆个臭脸子,但半句话不说属实有些怪异。
且每个人都不停地抓挠身上,这是……
他原本正打算下马走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默然上马,调转马头往旁边去了些。
再转好马身的时候,看见表舅爷的腿上缠了一圈布条,刚好在腿肚子的位置,这个地方么……有点像麻团惯爱下口的位置……
他一时心中明了半分,不等他上前说话,三叔公好像想起了什么,迎面厉声责问起来。
“你先头是不是还养了只狗?我看山上那只眼熟得很,一定就是你那只!”
“好你个孟迟,你养的狗都把你表舅爷的腿咬了!你还在外头逍遥呢,我看你是被这什么溪什么山的、山上的妖女给迷了心智了!你父亲在城中等了你多少日?你连一面也没露过,晾着你父亲不理,你倒是有功夫上这儿来?”
三叔公显然还在气头上,怒气伴着唾沫星子直飞,后边的大伯公也摇着头不满,道:“你三叔公说得丁点不错,我看你就是在这儿学得这幅张狂模样,你再如此执迷不悟,等你师傅知道了,看你如何与他解释!”
“轩辕家好好的姑娘你不喜,偏要在外头沾花惹草……”
说道轩辕家,几个老头子都是摇头嗟叹。
“你在这里的事,要是让轩辕家知道了,有你悔的。你如今既去不了钦天监,还不抓牢这最后的机会,岂不枉费你师傅多年教诲?”
“我就不明白了,轩辕家有何不好,你在外头这些日子有一日想起来过你在岳州的这门亲事么?”
提到轩辕二字,孟迟脸上冷霜更甚,他勒马停在轿子旁,人端坐在马鞍上没有半分要下来的意思,两个老头子不得不仰着头数落他。
他用马鞭隔开他们上下乱点的手指头,自上而下看着他们不停张张合合的嘴巴,以及不断抓挠脸和脖子的另一只手,突然就没了耐心。
“闭嘴。”
孟迟冷声道,居高看着瞠目结舌的仨老头,“我与师傅除了师徒关系并无其他,孟荣旌也不只一个儿子,轩辕家的女儿谁爱娶谁取。”
他话语中带了威胁之意,“倒是你们,不管是谁指使,都别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们。”
“三叔公,你儿子在岳州做的荒唐事,够他在祖宗排位前死上几回了吧;大伯公,拜在田宗师门下的祁哥儿,伯奶奶可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吧;至于表舅爷,族规第一百三十八条,定的是什么戒,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孙子孟有艺?”
他早在从孟实那里得知孟家要来这几位后,就借李长安的手,揪了他们身上的几个把柄,此刻起了效果,三个老头子都不说话了,也不敢满口轩辕轩辕的提了。
他勒住踢着蹄子要往前走的马,俯身下来叮嘱道:“回去告诉孟荣旌,趁早收了他那些无用的心思。我也奉劝几位,与他谋皮,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你们莫不会以为,他和孟星阑当真会把到手的好处分给你们吧,从他进京到今日,答应你们的可都兑现了?”
他从三个老头阴晴不定的脸上,看出自己说中了,孟荣旌和孟星阑的确答允了他们些什么,且至今没有兑现,或许孟荣旌正是用这些东西一直吊着他们,才把三个老头不远万里从岳州支使到郴州来。
不过孟荣旌这次打错了算盘,就算把全族的耆老请来又如何,他连死都不惧了,如何会惧他们。
反而给了他机会,在孟荣旌和三个老头之间多种些怀疑的种子。
“几位,与其替他来这里自讨苦吃,还不如趁早回去把你们该得的讨了,小心拖得久了该你的成了你痴心妄想。”
“都好好想想吧。”
他说完也不再理会几个老头子,提起缰绳策马前行,马蹄扬起的飞尘模糊了他的身影,孟家三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