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听到孟迟叫自己,嗯了一声,尾调上扬着,抬眸看向他。
她刚抬起头,就发觉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唇上,姜绾手一顿,瞬间回了神,收回手把帕子拍在了他胸口上,“到处都是面粉,和汗混在一起了,一会儿还得烧水冲洗,多折腾。”
“自己擦干净。”
她说完转身去看锅里的面条,虽然并不能看出熟了没有,只是心突然跳得很快,根本不由多想,就自发躲开了。
孟迟身前一下空了,心心念念的身影转身去了别处,不由得懊恼自己方才为何要出声唤她,他手中拿着方才她握着给他擦汗的帕子,轻轻摩挲着。
知道姜绾并不会做吃的,他很快收拾好略微遗憾的心情,朝她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用筷子捞了捞锅里头的面,这次不敢再盯着她看了,只敢说些旁的,“还没好,闻闻有些香了,再等等。”
他此刻虽心中都是方才二人靠得极近,她给他擦汗的场景,但在她面前不敢显露半分,唯恐姜绾知道了嫌弃他心思不纯,抛下他走了。
“就快好了。”
“哦,那我去把碗取来。”
姜绾从孟迟身前走开,去看锅里的面就是为了缓一缓方才二人之间的尴尬,孟迟跟了过来,她便改成去取碗。
她走到碗厨前,打开橱门取了一个碗,想了想又拿了多一个,虽然他说面是给她煮的,但锅里的面那么多,她一个人决然吃不完,默认有他一份。
磨蹭着拿了碗,转身看到站在灶台前的孟迟,姜绾脑子里也不由得想起方才她给他擦汗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灼热目光。
虽然他那个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那样赤裸的眼神,流露出来的情绪她再如何从不往哪方面想也感觉得出来不对了。
那天夜里她在山上问他的话,他撒谎了。
姜绾觉察孟迟不经意流露的情绪后,很快又发现自己于此并无厌烦之意,甚至之前不时窜出来时的烦闷之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她心中一个咯噔,这比她发现孟迟的心意还叫她不可思议。
这不能吧……
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对着身边的人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也——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大夫,他就曾是她的病人;她带着家人逃荒,他便是还有些用处的同行者;她在郴州落脚,他跟着一起只是共同对付虎视眈眈的人……
这怎么就成了喜欢了?
什么时候成的喜欢?
姜绾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迅速掩藏了自己刚刚萌生的荒唐念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目光不偏不倚,盯着锅里的面把碗拿了过去。
等孟迟把面盛出来,她想也没想,就端回屋自己吃去了,“碗我自己会收拾的,有劳了。”
她需要时日,好好琢磨琢磨,自己方才是不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姜绾走得太快,孟迟原本等着跟她一起挨着坐下吃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留神灶房里就只剩他自己了,蜡烛她这次倒是留给了他,同时还有一碗孤零零的面。
孟迟看着姜绾回屋,重新点亮了屋里的油灯,窗子上映照出她的影子,不由得看痴了,虽然没能如愿和她一起吃,但今晚的种种都已经让他足够欣喜。
他不敢操之过急,就像今晚,他就将她惊走了。
隔日是姜绾留在溪台山的日子,孟迟少见的没有跟着留下,一大早起来就赶着去了郴西营,昨天姜绾答允他,她医术师承何人的事都交给他去办,他一等天亮就赶着去找宿老了,唯有把这些事都办妥,他才能心安。
比起虚无缥缈的虚构之人,他还是觉得找宿老更妥当些,且宿老也一直很喜爱姜绾,在营中几乎也将她看做弟子一般,所有药材和医书任她取用。
而峄城中孟家员外府,孟荣旌一早也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一是孟星阑日夜兼程,提早抵达郴州境内,再过个两三日,就能到峄城了,二是终于请动了慈光寺的方丈大师,此刻人已经下山在前来的路上,他立即命人收拾好一处僻静的院落,到时候好招待方丈大师住下。
此前派了孟实去,他果然心已经偏向孟迟那小子,迟迟没有办好此事,孟荣旌临时换了人,这才一日功夫,就传回了好消息,孟荣旌越发对孟实不满,开始考虑着峄城的员外府,或该换个掌事人了。
至于溪台山那个女子,还有很多能够向深处挖的,他直觉那个女子身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等着慈光寺的方丈大师人到,或能为他解惑一二。
出家人不打诳语,想必能问出很多有用的来。
孟实实则一早就提前回到了员外府,几乎跟孟荣旌的人同时抵达,但他没有去见孟荣旌,而是悄无声息地去了孟荣安的天星园。
天星园里,孟荣安懒洋洋地披着宽袍在吃甜羹,连头发都未束,听着孟实汇报打听到的,孟迟曾经身受的重伤,以及如何冰天雪地里到的郴州,还有从慈光寺大师口中确认过的佛偈……
不由得轻抿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孟迟这小子,这么大的事难怪不肯告诉家里。”
“他这是打算自己把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