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离正欲离开,清雅望了望外面天色,此时已然日薄西山,当然不适合外出赶路。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更重要的理由是,她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清雅站在床边望着眼前在梦中浮现过千百遍,也让她眷恋了千百次的背影,能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全盘汇聚在了一起。
今朝她年方十八,可她与他相识时不过十三岁,正值豆蔻年华。
和大部分青楼女子一样,她母亲早亡,父亲好赌,因为没有赌资所以将她仅以区区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到了春红院,这还是因为她容貌姣好体态轻盈,寻常年轻女孩连五十两银子都卖不到。
她双眼红红,哭着走进春红楼的时候,苏音离正在春红楼里喝酒,喝他自己带过来的酒。
他身边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只是不用她们陪酒,他自己便喝个不停。
“对了,方才你爹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若是听起来不好听,还得给你重新取个名字。”
老鸨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问着,音色听起来格外的冰冷。
她怯生生低着头,总觉得自己与春红院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却又不得不面临与之为伍的糟糕处境。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被卖进了青楼,这辈子大抵也就算是完了。
“清雅……我叫清雅,我娘给我取的……”
她明明说得很小声,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之后她就看着苏音离随意一招手便将老鸨叫到了身边,他再一挥手遣散身边的莺莺燕燕,看似随意地跟老鸨说了几句话,从那以后,她便住进了春红院最僻静雅致的房间,也始终被老鸨好言好语对待,和这里的所有姑娘都完全不一样。
对于青楼女子而言,卖艺不卖身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能坚持住却并不容易。
只不过春红院的老鸨从来都站在她这一边,从不需要她去接客,甚至还花高价聘请了乐师舞师对她传授技艺,因此她今日才能既清清白白,又能歌善舞。
坊间传闻,她是苏音离供在春红院里的笼中金丝雀,有她在,老鸨便有了苏音离作为靠山,在暗潮汹涌的京城里能有这样一座靠山,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保护。
她也曾见到春红院的姑娘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对着她指指点点。
只是这些流言蜚语比起成为娼妓深陷死局,实在是不值一提。
她本就年幼丧母,好赌的爹又将她卖到了青楼。
自她娘亲去世以后,苏音离便成为了她生命里第一束光,贯穿了她心中的明月天涯。
苏音离时常来看清雅的才艺展示,看完便走,从不多留。
他甚至都不会特意坐在靠前的位置上,哪怕在清雅的心中曾经无数次祈祷着他能主动坐到前面的位置,跟她的距离近一些。
方才苏音离醉倒在厅内,还是老鸨特意派人将他扶到了清雅的房间休息,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可他自她的床上醒来,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
听到清雅主动说有话想要对自己说,手上拿着酒葫芦的苏音离转过来,一脸疑惑看着她。
“什么话?”
“我……我忘了……”
清雅俏脸憋得通红,只觉得自己此刻在胡言乱语。
苏音离见她这般紧张困窘,大概也明白此时离开不是个好时机,于是便在铺着浅绿桌布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窗外的晚霞只染红了半边天,却染红了清雅的整张脸。
“该吃晚饭了,要不要……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
她说起话来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显得和面前不远处的男人有些生疏。
她本就和他很生疏。
她承了他这么多年的情,可是他们这么多年里有机会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刻屈指可数。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她在炎热的夏日里挥汗如雨只为跳好一支舞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跳好了这支舞能不能获得更多的赏钱,而是他来的时候看她跳了这支舞,能不能为她多停留片刻。
毕竟她总觉得自己是因他而活的,若非是因他当时的一时善举,她无以至今日。
哪怕他们并无半分交集,她也自知配不上他。
苏音离平日里很少吃饭。
他肚子饿了便喝酒,有时就这些下酒菜,便足以果腹。
在旁人眼里,酒便是他的命。
但他今日破天荒应了下来,哪怕他平日里并不曾把谁放在眼里,就连他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叔都对他感到无可奈何。
“好。”
眼见苏音离答应下来,清雅两条柳叶细眉都弯成了浅浅月牙。
她快步朝着房间外面走去,临出门时却又小心翼翼回头看向苏音离,生怕他的一个好只是权衡之计,等她再度回来,此处已是空空如也。
“我既答应了你,自会在此等候。我的酒快喝光了,你告诉老鸨,让她差人去丰街酒巷胡掌柜的店铺里买一坛女儿红回来。”
“好,我知道了。”
清雅怯生生应着,旋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所居住的小院虽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