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凝视着我。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但劲道比刚刚小很多。
我也不想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一开始的初衷就是不想让大家喝出事,现在也是一样。
所以我的口吻降下来,柔和不少。
“以后大家相聚的时间和机会还很多,不是还有结婚典礼吗?到时候先把时间确定下来,不要像今天这样突然袭击。大家安排好时间,喝个不醉不归。
今天不能再继续喝下去了,不是舍不得酒,也不是想扫你们的兴。纯粹是为了客观原因,为了大家的事业、身体。”
这时张毅也出来发话了。
“对!我觉得嫂子说的没毛病,这样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都还有事儿,咱们就吃到这,喝到这儿。等他们把日子定下来结婚时咱们一醉方休。
闻东,你小子也别想太多,娶到像嫂子这样为大局而生的女人,你就偷着乐吧。我们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的新婚之夜了。”
“对对对!明天都还各自有事儿,大家喝归喝,不要耽误了正事儿。以后再聚!”
“那咱们收整着回了?”
“可以。我看行。不知道宿舍阿姨关没关门?”
“关门了又如何?跑到她住的那个屋,对着窗户敲。一遍一遍叫她妈妈,她总会给我们开的。”
大家哄然大笑。
我把他们一个个全都送上出租车,把钱付了。关门回到店里时,闻东还坐在原地不动,头始终低垂着。
感觉到我靠近才抬头问。
“都回去了?”
“回去了。车费都给过了。我扶你进去休息吧。”
他却把我的手拂开。
“喝醉了?”
他的手在空中绕了一圈,稳稳抓住我的手。
合在他的掌心。
只抬眸扫了我一眼,然后又把头深深低下去,双手环住我的腰,侧脸贴在我的肚子上。
因为喝酒的原因,他的呼吸也有点重。我下意识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吧?”
就怕他感冒,要是严重还会耽误事儿。
“有。”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有感冒的预兆?你好生点儿,我去给你找药。咱们预防预……”
他却把我的腰锁得更紧。
我下意识止声,过了一会儿,声音有点颤颤的。
“你……干嘛?”
“心里不舒服。”
“……”
这家伙。存心吓我呢?我还以为是感冒还是怎么。
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想把他拉开一些,却被他越抱越紧。
“好了。有什么话回房间再说,我把这里顺一顺。
扶你回房间。”
“我不回!”
“……那你想怎么样?你心里不痛快,我能怎么做?你告诉我怎么做让你舒服一点?啊?”
“你不觉得我挺废物的吗?”
他一句“废物”,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心里好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轻轻勾着,只见轻微的血丝,伤口不大,却让人疼得呼吸的困难。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或许不仅仅只是针对钟雨。还有这一段时间以来长久积累的压力和深深的无奈。
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儿太多了,多到随便提出来一件儿,都足以让人身心俱痛。
但我们都撑着,一句不吭。甚至一直都在给对方最有正能量的一面。我们互相打气,拯救对方于水火之中。
可我们也是人啊。
怎么会没有情绪呢?
又怎么会始终都是一副正能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样子?
所以现在喝醉酒的闻东才是最真实的闻东。
我的手轻轻揉他的发顶。
然后抚摸他的脸。
最后靠着他的脸和耳朵那一部分轮廓上。
头埋下去,用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轻轻蹭着,仿佛他是我的小猫或是小狗一样。
“不舒服就好好睡一觉。等一觉醒来又恢复精气神,又可以重新开始活了。”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不会。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废物,什么都做不好。
保护不好你,也抓不住我妈。
你知道吗?我本来也想抓紧时间让自己站起来,好好买个房子,哪怕小一点都无所谓。我想把我妈接到城里住一段时间,我想带她去看看各种各样的风景区,让她看看她没见过的世面。
我不想她每天睁眼就是一堆农活,一些猪鸭鹅。我想让她睡到自然醒,像那些女人一样。哪怕找个麻将馆每天消遣度日,我供得起。
天不如人愿,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甚至以为我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从我小时一直到现在,还有……还有医院下通知的时候,我甚至梦到自己……把我妈推到火葬场去。我在梦里是那样的平静,就连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邹侠,你说,我是不是一点都没意思?根本就不像一个人,我根本就不是人。我怎么能那么平静呢?就好像刚刚……刚刚钟雨在这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