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太太的正屋到听雨轩,有一条曲折的长廊。冬日里走在这里,既能避风,又不会被雨雪打湿了鞋袜。
画扇和娴宁自然而然的也选了这条路。
娴宁如弱柳扶风一般,慢慢的走着。画扇亦步亦趋,恭敬的跟在后面。
画扇微微垂着头,轻声道:“方才奴婢和大太太房中的丫鬟闲聊,她们似乎都认定了九小姐是贵人呢”
娴宁目视前方,头也没回,轻笑一声:“嗯。毕竟,翠微寺上的大师,和那赖头和尚说的话,还有假了不成?”
画扇微微有些得意,略略抬头,口中满是不屑:“九小姐是个表里不一的,怎么敢肖想大姑爷,真真下作!就该给她一点苦头吃!”
娴宁听了这话,猛然顿住。画扇不明所以,忙问:“小姐?可是不舒服?”
娴宁扭过身子,不说话,冷冷地看向画扇。
画扇顿时觉得二小姐的目光和往常不一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渐渐凝住一般,画扇忍不住压力,渐渐垂下了头。
画扇心中一跳,这感觉,好像是大太太在盯着自己一般。
见画扇自己缩了头,娴宁这才扭身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胡说什么?九妹妹命格贵重,难道是我能掌握的?”
“再说,一个女子,若是能身系家族福祉,是多大的福气。”
画扇听了这话,连连点头:“二小姐说的是。九小姐若是能以肉身侍佛,保佑姜家平安,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啊。”
娴宁微微一笑,一切都如她想象的样子在发展。
病着的这么多年,自己百无聊赖。除了看书,下棋,也没有别的消遣了。
看了那么多书,自己当然知道,坐视对手的成长却听之任之,是最蠢的。
而出手若不能一击即中,只会反噬自身。
她原本只是想先看看婉初到底知晓了多少。谁知道,她似乎知晓了自己送给淑宁的那一份大礼。
若是小小一枚带着麝香的荷包还则罢了
娴宁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冰霜似乎在嘴角冻结。
“呵”
婉初竟然不知死活,拿着当年的那本《西厢记》来试探自己。
如此,也怪不得自己了。
画扇走在娴宁身后,听见娴宁轻声一笑。画扇只当娴宁此番心情不错,扭捏着思量,怎么把碧桃的话带给娴宁。
娴宁没有回头,却似乎感知到了画扇的犹豫:“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画扇忙上前两步,小声道:“小姐,是碧桃那边传了话过来。”
娴宁眉毛微动,轻声道:“碧桃说了什么?”
画扇道:“九小姐从山上回来以后,就直接回了拥芳苑。茯苓想给九小姐换上干净衣裳,伺候洗漱,谁知却被香杏打发了出来。”
娴宁定住,仔细看了一眼画扇,口气变得严肃起来:“果真?”
画扇忙道:“真的。碧桃还趁着茯苓不注意,偷偷去听了九小姐和香杏说什么。”
娴宁眼珠微转:“九妹妹行事谨慎,哪里就能让碧桃听见些什么。”
画扇忙笑道:“小姐猜的果然不错。虽然碧桃没听见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可隐隐却听见屋里传来香杏的哭声。”
哭声?
娴宁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画扇颇有些得意一笑:“小姐您想,听说,那九小姐是从马车上掉下去的,周围除了香杏也就只有山贼了。”
娴宁眉眼一动,定定的看向画扇。
画扇眯起眼睛,一丝狞笑浮在脸上:“九小姐定是被山贼所以香杏才把茯苓赶了出来,两人躲在屋里哭呢。”
娴宁听了,想了想,轻声道:“九妹妹大难不死,回到家里,劫后重生,自然也是要哭一哭的。你们也想的太多了。”
画扇撇了撇嘴,道:“小姐若是这么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当时茯苓可是从九小姐的里衣中找到了一方染血的帕子”
娴宁微微讶异,睁圆了眼睛。
画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若不是茯苓说的声音大了些,只怕碧桃也没有听见。可惜,茯苓发现帕子以后,就被香杏赶了出来。”
画扇看看娴宁,一脸认真:“这不正说明,那帕子上的血,是,是”
画扇涨红了脸,到底没说出来。
娴宁脸色依旧苍白。听了这话,她倒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
若真是这样,倒是上天助她。
以失贞之身,侍奉佛祖,以佑家族。这是重罪!
都用不了自己出手,只要这事儿一翻出来,整个姜氏家族都饶不了她。
娴宁看向长廊外盛放的梅花,慢慢的笑了。
画扇不知娴宁在笑什么,可小姐高兴了,她就能过的舒坦了。
画扇想了想,小声道:“小姐,碧桃还有一事相求。”
娴宁看向那簇梅花,轻轻道:“何事?”
画扇道:“碧桃想回来,接着伺候小姐您。”
娴宁微微皱眉,很快,她对画扇道:“等我回了听雨轩,你抽空先去给她那好赌的弟弟塞点银子,然后再去找她。”
“若她还要说回来不急,还有一件事儿要交给她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