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跟着崇安先生已有一年多,熟悉他的棋路。见识过裴家十一娘的棋路后,笃定十一的棋路就是裴司教出来的。
大疯子教导一个小疯子出来!
月照千溪,花笼万象。
崇安先生放下棋子,少女半张脸隐于黑暗中,目光如炬,他望着少女,道:“别学你哥哥的棋路,他是疯子。”
温言哑然,“哥哥中规中矩,怎么就是个疯子呢。”
“你耳朵不好吗?”崇安先生不耐烦地睨她,“我说的是棋路,不是他的人,我说得不清楚吗?”
温言恍惚,心中舒了口气,裴司如今最规矩不过,不会是疯子的。
前一世,裴司是惊艳天下的状元郎,杀人无数,成了人人听到后都会抖一抖的权相。
殊不知他的内心极其脆弱,他不是妖,却被人视为妖,天生不被人喜欢。
一局没有结束,没有分出输赢,崇安先生却将温言赶走了。
屋内寂静下来,崇安先生仔细观察棋局,慢慢研究兄妹二人的棋路。
裴司走了前面,按理来说,接他棋路的裴十一娘无法窥测他的心意会另辟蹊径。
裴十一却按照他留下的棋路,继续延续他的套路,甚至走得更疯,像是战场上被胜利蒙住眼睛的将军,一往无前,杀戮、拼搏,毫无顾忌。
崇安先生惊叹得不是裴司的棋路,而是十岁的少女竟然会窥出裴司的棋路,顺着他的路继续往下走。
崇安先生起身,坐在兄妹二人坐下的座位上,反复研究棋局。
少女几眼就看出裴司的棋路,是懂裴司的心吗?
崇安先生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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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回到小院,天色都黑了,裴司在屋里休息,她要进去,青叶阻拦他。
“十一娘,主子睡了,您先吃饭。”青叶低着头,不敢去看温言。
温言没有多想,只说一句:“他病了就病了,没必要躲着我。”
我曾见过你最狼狈的模样,煞神般人物,只有她敢亲近。
温言潇洒地转身走了。
屋里的裴司睁开眼睛,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她的话,他都听到了。
裴司良久没有说话。
青叶进屋后,动作放得很轻,生怕惊醒了主子。
小院寂静无声,次日一早,宋逸明闻着味就来了。
温言坐在门口绣荷包,见他进来,呀了一声,“你不是在家里吗?”
来时前一天,宋府还为宋逸明大肆办宴庆贺呢,他怎么就回来了。
宋逸明嗤笑一声,目光落在少女粉妍的脸蛋上,“那日,你怎么没去呢?”
“我?你请我去了吗?”温言反问,“我都不知道你的事情,还是四姐姐回来说的。”
“我请了你们宋家几个小女娘呀。”宋逸明疑惑,“你没收到我的帖子吗?”
温言将绣品放下,长睫轻颤,“我没有去就肯定没有接到,你回去查查,我猜你没有送。”
“怎么会没有送,是不是你们府上扣下你的帖子了,我亲自盯着小厮出门的。”宋逸明也不含糊,当即就揭露出来,“小爷眼里揉不得沙子。”
温言没拦他,那是他的事情。
春日里阳光明媚,小院子里晒着干活,宋逸明一眼就盯上了。
“那是大伯母带过来的?”
“你带什么来了?我拿你的就行。”
“我什么都没带。”温言笑吟吟地看着宋逸明白净的脸,“我来送哥哥入考场的,什么都没有带。”
宋逸明气得要跳脚,抬手在少女脑门上崩了下,“你是怕我来分吧,瞧你小气样,走,今日哥哥请客,请你去酒楼里吃饭。”
“不成,我哥哥不舒服,今日不去。”温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绣线,她的身体还小,没有长辈不能随意同其他男子出门。
宋逸明摆摆手,“我让定一桌席面过来就行,不出门也可以吃到外面的菜。”
温言想了想,没有拒绝,裴司情绪不好,同窗来了说不定就会好一些。
她想好就站在门口对里面喊:“哥哥、哥哥,宋家哥哥来了。你出来吗?”
宋逸明就站在温言旁边,目光盯着她,说道:“裴十一,你若嫁给我,你哥哥就很有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旁人给的。”温言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提及亲事,温言脑海里看热闹的情绪开始波动了,她好奇:“你怎么又退亲了?她们说你有心上人了。”
“我怎么会有心上人呢,我日日面对同窗,我又没有短袖的癖好。”宋逸明眯着一双眼,带着几分世家公子的不羁,认真道:“我的大业就是考试,将来中举乃至两榜进士,不会这么早成亲的。”
温言捂嘴笑了,“你是要等着榜下捉婿的好事吗?”
“捉什么捉,哥哥是要办大事的人。”宋逸明拍了拍少女的后脑勺,“别胡思乱想,你家四娘快要议亲了,你是不是也快了。”
“我才多大,不急,等及笄后再说。”温言不以为意的拍开宋逸明的手。
宋逸明却提醒她:“十五及笄,十三十四就要开始议亲了,早做打算,免得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