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许哲茂是在想什么,依旧是仰面望着天花板。
林方政还是决定把该说的说完:“许书记,对你来说,对组织忠诚老实,是最好的选择。你不但要劝沈浩马上到案接受调查,还应该向组织坦白交代你和沈浩之间、你和其他陵州老板之间,以及……你和上面的那位之间的全部事情。我们党在处理犯错干部的问题上,你也清楚,对于主动投案的干部,开出的条件向来是最优厚的。你不该错失也给自己最后1次救赎机会,获得宽大处理。”
办公室死1般的沉默,只剩许哲茂的喘息声。那喘息声也发生着变化,最开始是急促大口呼吸,表露着许哲茂内心的不平静。
可就在林方政说完,自顾着点上1根烟,随着打火机的按压声,许哲茂的呼吸突然平稳下来了。
许哲茂把头摆正,望向林方政。
林方政分明看见,许哲茂脸上露出1种前所未见的表情。那个表情,说不清楚究竟是在笑,还是在恨,又甚至带着1些得意。
这是什么情况?许哲茂莫不是急火攻心,要疯了?林方政心里升起了疑云。
许哲茂开口了,1字1顿道:“林方政。你以为,就凭1个沈浩,就能扳倒我?”
说完嘲讽般摇了摇头:“我是县委书记,管理权限和组织关系都在省里。只有省纪委才能决定对我采取措施,哪怕市纪委展开调查,也应当报省纪委同意,这也是黄英典为什么迟迟不好跟我动手的原因。所以,就凭你和庞馨欣的串通,就想撬动我,我是该说你们天真呢,还是说你们愚蠢呢。”
他说的没错,黄英典答应帮自己调查,也没说直接调查许哲茂。而是从外围入手,先调查沈浩等人,拿到许哲茂的线索。有了证据和线索,再报省纪委批准。
但许哲茂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的话,也把林方政逗乐了:“许书记,我知道你有靠山,能量还不小。但你也太高估你们之间的关系,他要是真的视你为心腹,就不会把你扔在朗新几年不提不调。你在他眼里,究竟是冲锋陷阵的士,还是以此敛财、可有可无的卒,这么些年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暴风雨不是1直刮个不停的,在狂风骤雨后,便是短暂的歇息,等待下1轮爆发。
现在两人的对话便是平静却互相诛心的暂歇期。
很明显,林方政的诛心之论,击中了许哲茂的痛处。他和靠山之间,本来就不是什么股肱之臣的亲密关系,纯粹是被拉入泥潭,不得已而充当“白手套”的万般无奈。做得好,不1定得到重用,做不好,则会被无情抛弃。
“你用不着说这些话来激我。”许哲茂说,“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他黄英典都摆不平,你更别想摆平。你应该知道,你要点燃的,是1个巨大的火药库,你自己也会粉身碎骨!”
面对许哲茂的威胁,林方政丝毫不惧:“我也想看看,什么样的火药库,能把秦南省给炸了。你,你们,不可能1手把秦南的天给遮了!许书记,我的安全就不由你操心了,我在朗新没有什么特殊利益,我从政十年,也没有任何腐败行为,粉身碎骨这个词,还用不到我身上。”
让林方政有这般勇气的,并不是什么必胜信念。在事情1旦上到高层,根本不由林方政决定。最终招致失败,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给林方政勇气的,恰恰是自身。他行的端做得正,就算最终让许哲茂逃出生天,也不可能让他遭致什么报复。
那些官场内斗失败后身陷囹圄的人,很多时候并不是来自他们的攻击,而是本身就不干净。那失败后招致惨烈报复,也是咎由自取。
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不公平,但自有1套本源规则。真正干净的人,哪怕改革、斗争失败,最多是组织上弃用,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许哲茂却笑了,这次的笑容,林方政看明白了,那是1种像是看可怜人的苦笑。这让林方政莫名涌起1种不安感。
“林方政啊林方政,斗争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这世界也不只有黑与白,还有难以界定的灰啊。”
“什么意思?”
“恐怕你马上就会知道了。你现在已经点燃了火,由不得你了。”
“呵呵,到现在你还在这里故弄玄虚。”林方政心里虽然有莫名不安,但并不相信他的威胁。
“没事,时间会告诉你1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