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抱着厉九川进了门,把他放在屋里,临走时顺便还把踹坏的院门稍微修了修。
当他正要离开,后面的小童突然追了上来,怯生生地问道:“大人……请问大人贵姓?”
甲士失笑,本不想搭理,但看见小童渴望的眼神,他又鬼使神差地道:“我姓赵,赵青。卫月军一等甲士。”
……
……
自从上次清理野教之后,村子里又安静了好几天。
乡民们都残余些许惶恐,出门的人愈发地少了。
而爻嬷嬷一直没有回来,厉九川几次想去城里找找看,刚出村口就觉得脊骨发凉,到后面只要踏出老屋院门都会一阵一阵莫名紧张。
他知道这是直觉在提醒自己外面有危险,但找不到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前世他曾研究过一段时间关于直觉的问题。
人类每天能记录几千万条信息,然而大脑能够主观调用的只有百分之五,剩下的信息都会自动处理到潜意识,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有人认为直觉就来自这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的信息,潜意识里经过筛选处理后,得到的结论。
一定是有什么被忽略了,而直觉始终在提醒自己。
厉九川犹豫再三,也没有踏出村口。
最近几天他都没有出门,自己在家煮粥吃,有两次是苏姨关心他送来饭菜。
时辰又到了傍晚,厉九川估摸着今天苏姨肯定又要来送饭,即使自己推脱了好几次,她还是以为自己因为爻嬷嬷没回来在担惊受怕。
干脆就去苏姨那里吃饭吧,省得她费心,就这一次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迈出院门时,不安的感觉一如既往地强烈,厉九川甩甩头,一路小跑去安宁客栈。
走到半道,突然有电光从遥远的天边亮起,整片大地瞬间亮如白昼,紧接着有闷雷般的哄响声炸开,厚重的阴云迅速聚集在郊野。
少年回首间,黑色的瞳孔被照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来。
狂风呜呜吹起,厉九川单薄的衣衫不断地起伏,扎在脑后的黑发也舞动如蛇,一股潮湿的水泽气息顺着风挂进少年肺腑。
有奇异又飘渺的鸟鸣声、锵锵击石声、和冗长奇怪的啸声夹杂在烈风中,被少年敏锐的五感捕捉到,他的心绪似乎也随这些声音不断起伏。
鸟鸣声最先变得弱小哀切,如同临死前的最后一声悲鸣。
紧接着是冗长的啸声短促地响了一下,正好和天空中阴云里的雷鸣重叠。
最后只剩下铮铮的击石声发出高昂的脆响,但很快也消失了。
所有奇怪的声音消失后,呼啸的风也变得柔和起来。
原本弥漫在空气里的潮湿之意徐徐消散,厉九川竟莫名有些悲恸,稍一回神,竟然有大滴泪珠从眼角滚落。
他低头怔怔地看着指缝间的水痕,自己已经多少年未曾流过泪了?
这并不像自己的情绪,更像是属于这身体的主人,那个十五岁少年的。
厉九川擦了把眼睛,迅速跑到安宁客栈。
只见里面连盏灯都没亮,门却没有上锁,一个人也没有。
正奇怪着,突然外面传来轻盈又沉重的脚步声。
说是轻盈,是因为外面正在飞奔的人步伐落地竟然没有什么声音,说是沉重,是因为那些人本身体重就不轻,即使脚步声再怎么小,厉九川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伴随着这些脚步声的,还有村民的惊叫和小孩子的哭泣声。
厉九川“人小”胆大,扒在门缝里往外瞅,还没看见什么,忽然就有一只眼睛突兀出现在门缝外盯着他!
少年猛地后退几步,心脏狂跳,刚刚看见的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只眼睛的瞳孔竟然是矩形,浅棕色的虹膜正中是黑色的条状瞳仁!
是羊?
嘭地一声巨响,客栈木门在来人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片。
屋里的小孩踉跄两步,噗通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着他惊恐稚嫩的眼神,穿着褐色短打的大汉动作麻利地将小孩捞到自己肩膀上,转身出门跟同伴们汇合。
厉九川原本准备动手,见这人没有伤他的意思,索性任其为之。
此时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周围还有不少像褐色短打大汉这样的人,他们都扛着一两个小孩在往村外狂奔,偶尔能看见几家门户大开的乡民躺倒在地,血色横流。
只要小孩,大人杀死吗?
厉九川这样被捞着跑,像他这样清醒的同时还不吭不响的极少见,多数孩子都被打昏,背往远离村镇的靛涛林。
靛涛林是一片方圆数十里长满了青色阔叶树木的森林。
只不过冬日里万物凋零,现在的林子里全是干枯的树枝树干,地上的落叶被踩踏发出咔嚓脆响。
短打大汉奔跑中带起几分尘气,厉九川皱了皱鼻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那大汉眼珠未动但能轻松看见肩上孩子的表现,他心中暗道奇怪,以前抓来的小孩不是哭闹就是瑟瑟发抖,或者吓晕。
今天抓的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小娃娃扒在自己耳边突然小声问道:“大叔,咱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