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冲破天际。
数不清的无形锁链自大地之下破土而出,疯狂地缠绕在银光之上,试图阻拦其步伐。
然而锁链好似蛛网,银光犹如利箭,只在触碰到的瞬间,锁链就被撞得溃散,丝毫不能阻拦。
不过随着银光越来越靠近山脉,从地底伸出的锁链也越发粗硕结实,从好似石头般的灰色,变成木头般的深褐色,再到青黑,一点点变得更深。
银光的速度也随之降低,被缠住,包裹成一颗漆黑的锁链大球。
厉九川置身其中,虽然并未受到丝毫伤害,但天将铠的光泽正飞快地消失,一些晦暗下去的地方,甚至有锁链穿透进来。
如同被丝线控制肢体的牵线人偶,厉九川感到附近的关节和肌肉变得麻木僵硬,甚至失去控制。
怒火无需言语,自胸口腾腾地燃烧起来。
金白辉光犹如野兽般晕染了漆黑瞳孔,锐利的金纹仿佛绽开的花朵藤蔓,从胸膛牵出一线,瞬间包裹了双臂。
这古老的图腾威严且充斥着锋利的狭细感,一直蔓延到指甲勾勒出尖锐弧度,令人联想到某种王兽的利爪,是不可违逆的力量。
天将铠受到呼应,原本银色的铠甲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苍白吞噬了暗淡的银甲,宛如白骨铸就,臂腕,护腿乃至手掌都被锐利的弧度覆盖,一缕缕修长柔韧的白色发丝自头盔缝隙垂落,仿佛白虎蓬松的毛发,唯有面甲双眼亮起两点猩红,透出逼人的血腥气。
厉九川张开五指,冷酷厚重的声音从小小的胸膛传出,犹如山岳浩荡。
“开。”
刹那间,所有的锁链轰然崩毁,化为满天尘埃。
锁链化尘的那一刻,反倒有了实质的形体,无尽黑灰从天空落下,沸沸扬扬,好似下雪般壮观。
北昭城中人们纷纷仰头去看,只知道“黑雪”飘飞,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纷乱灰烬最多的地方就是来自玄鸦山,厉九川很快将目光锁定在北边山麓夹缝之间。
附近有两道山脊一长一短,如同两道钩月交合,其中长山脊上有个黑洞洞的硕大“天坑”。
浓密的黑灰正从其中落下,反倒像被喷出来似的。
厉九川落到“天坑”旁,苍白身影经过之处,所有灰烬都纷纷避开,有灵性般地让出一条通路。
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就这么蛮横地带着帝种传承的气息,纵身跃下。
风在耳边嘶啸。
寂静的世界,除了风声就是心跳。
环视四周,天坑内相当广阔,无数黑色锁链纵横交错,连空气的味道都有种僵硬沉重的感觉。
天坑的正中间悬挂着一个人影,锁链穿透他的身躯,或者说,他的身躯压根就是锁链组成的。
厉九川落在他面前,足有五人合抱的巨型铁链被压得吱吱下沉,露出人影的面孔。
这男人从骨架来看,原本应有一副方正魁梧的模样,如今却好似一具枯骨。
两个深陷的眼窝里,一颗靛青的眼珠嵌在里面,另一个眼窝空荡荡的,有细小的锁链在其中交织缠绕,向外延伸,直到厉九川紧攥的手心。
“漳岳平?”
厉九川的声音很平稳,也不似询问,只是淡漠没有情绪的重复,他另一只手里抖出烟海书卷,与面前的枯瘦男子进行对比。
末了,他收起东西,继续道,“你得死。”
骷髅男人沉默片刻,“你是谁?”
“祝涅。”
“西金祝氏……你们找到自己的帝君了?”他语气里透着无穷无尽的落寞和失望。
厉九川并不答话,只是五指泛起致命的金白光芒。
“我们无冤无仇。”
“堂堂帝君,不至于为了别人做事吧?”
男人挣动锁链,发出长长的,细碎的响声,“请你来的主家只想要我头颅吗?还是和水德有关?”
“你……”
“再有十息,你就可以挣脱出来了吧?”厉九川突然打断他。
男人停止了动作,沉默半晌道,“不错。”
厉九川两指搭在面甲上,作思索状,“我问你一些人的下落,你每回答一个,我就给你一息时间。”
“请说。”
“天上那颗巨眼是你的?”
“什么?”男人神情不解,似乎一点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巨眼?你是说天上还有一颗眼睛?”
厉九川仔细地看着他,这个人无论是眼神还是情绪,都流露出真正疑惑的味道,看来漳岳平确实和天上的巨眼无关。
这么说,那个眼睛……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爻嬷嬷在哪里?”
“爻叁吗?”男人干枯的面孔扭出些许褶皱,看见白帝子眼里猩红光芒大盛,他立即道,“在玄璃潭。”
“黄岐在哪儿?”
“在苍冥山。”
“虎蛟十三呢?”
“他是谁?不清楚……不过除了詹台九和玄十大人而外,其他人都在玄鸦山了。”
一个异种,并不值得漳岳平记住他。
“这么说,你们所有的玄天信徒,都在玄鸦山?在你脚下的洞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