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寒潭已不知沉寂多久。
曾经玄冥沉眠之地,沦为一口野井。
苍老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井沿边的尘埃,【冥泉】二字突兀地显露出来。
老妇人垂头坐在井边,嘴里低声嘟哝着什么,好似窃窃私语的妖鬼。
“都说了会回来……”
“……根本…等不到……骗子罢了……”
“人也骗…神也骗……连鬼也不放过……”
“说什么……给我们……终究……”
“……一场空……”
她低着头,苍白的发丝垂到膝盖,拂拭井沿的手指像鹰爪般弓着,稍黑的皮肤上全是老人斑点。
透过发丝缝隙,两颗朦胧混浊的玉石眼珠黯淡无光,只在盯着水潭时,偶尔闪过星点色泽。
“看不到……全都看不到了……”
“……都是假的……”
突然,她的眼珠电光火石般亮了瞬间,冥泉泉水倒映在她眼睛里,露出一个白发白眉模样的少年。
少年此刻正站在一片嶙峋的黑色山脉脚下,他仰望着山巅,目光一路下移,直到和她的眼神直直对上。
那目光锋锐无匹,刺透了黑色瘦瘠的山脉,饱蘸血腥。
“啊!”
老妇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捂住眼睛,血水从指缝溢出。
她颤颤巍巍地摊开手,全是沾着血的玉石碎片,而眼皮也都塌陷进去,使得她的样貌更加狰狞可怖。
“您回来了吗……您回来了……”
“您生气了……别……别生气……”
“……不要发怒……不要……”
她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
——
厉九川眺望这座古老奇特的黑色山脉之际,炎琥在他身后嘟嘟嚷嚷。
他手里捧着一颗水色玉珠,一边拨弄里面的云雾,一边喋喋不休。
“都说了得走!走过来!偏不听,这下好了,小云直接被这里残留的帝威打到涣散,回去得要跑断腿!”
“路上指不定还有多少疯了的北水人和玄帝信徒,他们脑子有问题神志不清,可能早就被帝种余威给污秽了。”
看完上空,厉九川注视着脚下,“我要是你,我就先闭嘴,弄清楚云鲸是自己退缩不肯出来,还是被打散。要不然待会被打散的可能就是你。”
他脚下黑色的土石在触碰到自己靴子之际,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炎琥乖乖闭嘴,他还以为祝涅没看出来云鲸是自己逃离而溃散的呢!
本来想诈祝涅一下,好叫他羞愧然后赔些宝贝给自己,没成想被拆穿,不由得暗骂云鲸不争气。
“咳咳!”炎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昂着脑袋道,“要不我先去探探路,看看接下来怎么走如何?”
“呃?人呢?”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似乎祝涅从来不曾出现过。
就在厉九川脚步刚踏入山脉黑色矿石的那一刻,万千玄石滚动起来,宛如被施了咒,噼里啪啦地铺开,整个世界只留下了他一人。
脚下乱糟糟的沙土迅速变成一片平整光洁的黑曜石地面,简直像幻觉般,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型城门。
这城门自东向西,三百六十道黑耀石柱造就,一座正门,三道侧门,三十六偏门,遥遥地延伸开来,看不见尽头。
无数水汽自升腾而起,缠绕在黑色深沉的高大石柱上,飘渺如幽冥。
厉九川罔若未见,兀自前行,这东西他虽是第一次见,可偏生熟悉得像自己家的门一样,如此壮阔的景象,他甚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再往前走,原本就黑得锃亮的曜石地面逐渐变成了一层玄玉的砖面,每块都有一丈方圆,砖与砖间几乎没有缝隙,阴刻着江川河流,海潮浪涌的纹样。
很快,一座奇伟宏大的纯黑色殿宇出现在他面前。
就像日出一样,黑色的“太阳”一轮接一轮涌现,延绵不绝,铺天盖地,一座大殿比一座大殿气势恢宏,一座比一座精妙绝伦。
它们一个连着一个,一座套着一座,前后相连,左右相接,但又错落有致,层次分明,甚至可以说是尊卑有界而又互相依存。
帝宫?
厉九川脑海里没来由冒出这个念头。
如果这里是北水冥渊,天上之帝降临的地方……那就能侧面印证自己之前认定的某些东西了。
他脚步未停,熟络至极地来到第一座殿宇前,四十九尊玄玉炉鼎依次排开,里面厚厚的香灰依然能让人联想到鼎盛时期,这里香火何其旺盛。
厉九川的脚步踏上第一道宽大的黑色台阶。
吱呀一声轻响。
雕龙首的门环微微晃动,厚重若山岳般的殿门徐徐打开,仿佛揭开了巨兽的眼皮,掀起了苏醒的帷幕。
厉九川看见殿门之后仍是数不清的重重殿门,它们此刻正和第一道大门一样,一扇接着一扇,一重连着一重,迎接主人般道道开启。
他踏着淡然的步子,丝毫不受此地压抑森寒的气氛影响,穿过一座又一座殿宇,踏过一道又一道宫门,这条路笔直如剑,一直铺到黑暗的尽头。
厉九川也不记得自己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