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站在江岸上,江边的风很大,衣衫被吹得鼓起来,低头裹了裹衣服,整个人像根摇摆不定的腊肠。
这样的形象真是太糟糕了。
扑面而来的江风夹杂着水汽,明曦神情淡漠地抹了一把脸,平静地看着汹涌的江水,好像就只是在看风景一样。
师爷和县令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窦淮艰难挤到乌泱泱的人群前面,拼命地朝明曦大声呼喊:“不要!不要做傻事!”
楼上的萧凤歌和萧凤霖都站了起来,萧凤霖眼眸沉了沉,默不作声地紧盯着窦淮。
萧凤歌看着气息阴沉不爽的萧凤霖,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在旁边奇怪道:“就为一个花灯,你连他身边的一个小乞儿都容不下。你既然舍不得他死,为什么还要这样逼他,欺辱他?”
萧凤霖抿了抿唇,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叫他在这世上,从此再无一人可信可靠。
黄泉碧落,白骨枯冢,生死相随,只有他萧凤霖。
明曦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抬手将头上带的布帽扯下,一头凌乱的长发被风吹迷了脸庞,她扬起头,朝窦淮说道:“窦先生,其实我不是男人,不能替你实现心中夙愿,去考功名了。”现在不说,以后就没这个好机会说了。
现在她还小,女扮男装不困难,再大一点就瞒不住了。
而且她也不打算一直女扮男装下去,她没这个必要。原主隐瞒性别是因为她知道,无家可归的女孩比男孩更容易受到觊觎和危险。
所有人都被明曦突然蹦出来的话,雷了个外焦里嫩,全都震惊住了,面色扭曲难以置信,阿曦是女孩?这怎么可能……
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的?
对女孩子的刻板印象通常都是文静的,乖巧懂事的,她从头到尾干的事情就没一点和女孩子沾边的。
不管是偷鸡摸狗,还是在公堂上耍无赖,怎么想都是一个没脸没皮的小混蛋。
贺大郎也被惊住了,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沉静的黑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忍不住向前几步。
窦淮喉咙发紧:“我知道,你别……”
黄昏时分,当众澄清完性别的少女一言不发跳入江河之中,决绝得没给众人留下一丝缓冲的时间。仿佛着急得要赶着去投胎一样。
乌泱泱嘈杂的人群变得安静至极,安静到气氛有些诡异,大家相视无言,有种摸不着头脑的震撼。
贺大郎傻呆呆地看着明曦原先站着的地方。
县令也有些发懵,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慷慨激昂地发表一番演说,她就这么决然地自己跳了?
索然无味,索然无味。
县令皱起眉头,望了江面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师爷说道:“回吧回吧,回去后把周员外和郑屠给放了。”
师爷骤然一惊:“老爷,这两人放不得呀……”
周员外和郑屠夫家财丰厚,这两人是他挑了很久才挑上的。郑屠不是本地人,又孑然一身,周员外家里除了他,更是只有孤儿寡母。
不管是设计让郑屠害家的猪猪害病,还是挑中了周员外负责祭祀的事,都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
只是师爷也没想到,江神娘娘会发怒,今年寒江会涨潮。
“为何放不得?”县令不悦甩袖道:“到底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
师爷连忙低头弯腰请罪,口称不敢。
县令看了他一眼:“哼!先把人放了,看看情况。”
二人连同衙役们打道回府,萧凤歌盯着离开的县令一伙人,对萧凤霖轻声提醒道:“哥哥,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江涟镇是江城这一带最大的镇子,又靠近京城,水路便捷,很多东西走水路从江涟镇运往京城会更快。
萧凤歌打通了京城的生意之后把手伸到这里,既有窦淮的原因,也有这里想要兴起漕帮的意思,借着齐王的势力,一点点垄断水上的物流业。
但江涟镇很大,众人也都习惯了从前的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哪怕萧凤歌搞出各种新鲜的东西,带起一股热潮之后,但一段时间后,就无人光顾了。
萧凤歌走的是高端路线,吃食和物品主打一个精致完美,价格在京城有的是贵人能消费得起,但江涟镇明显没有那么多大冤种富户。
所以萧凤歌的意思是,趁着这件事情,把江涟镇的县令撸下去,换上他们的人。利用县令的权利,给自己的生意开一些方便的门路。
等六儿带着其他人赶到时,只看到水面上逐渐平静的水花。
“阿曦……阿曦她人呢?”六儿惊惶地冲窦淮问道。
窦淮全身僵硬,面无人色地摇了摇头。
六儿不再问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到江岸边也跟着一跃而下。
一开始是虚情假意地称兄道弟,虚与委蛇地趁机捞好处,但现在却也掺杂上了几分真心,把她当朋友。
“大哥!大哥!”
有会水的小乞丐连忙跳下去,一人一边抓住六儿的脚脖子,拼命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窦淮不肯相信阿曦就这么死了,他独自执幡绕着寒江缓步行走,原本瘦削单薄的身体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一样,白皙如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