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禀衍耸搭着的眼皮微微睁开：“锦衣卫怎么审讯人犯，还需要老夫来教你吗？曹指挥使不敢对林尚书用刑，这是在顾虑什么呢？”
曹虎急忙离席告罪：“属下失言，属下这就吩咐人对林乾海用刑，定能给阁老一个交待。”
朱禀衍这才笑了笑，干瘪的嘴角幽幽叹道：“这人呐，最重要的是要能识时务不忘本，林乾海当初来投效我的时候无根无基，要不是我力保举荐，他能被先帝钦点为探花郎？
想当年他还让自己的母亲认我的小妾为义母，那是何等的听话顺从，如今翅膀刚硬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哼，我让他怎么升上去的，就给我怎么掉下来！”
他说到后半段时，还气愤的拍了拍桌面，一旁的乐师吓得不敢奏乐，池中的舞步也停了，厅堂上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主位，全都不敢再搭腔。
曹虎额头上都是汗，知道朱禀衍这是在借故发怒，但火星子是自己递上去的，便只有连连叩头请罪的份。
好在朱禀衍并没有与他计较，挥了挥手，便叫他退下了。
他回席时恰巧经过林婧婉身侧，鬼使神差的抬头对视了一眼。起先还没起疑，直到落座之后又定睛看了看，顿时疑窦丛生。
若照他的性子，发现这舞姬之中疑似混进了林家的人，肯定要拍案而起当众拿问。
但他刚才才因言语莽撞惹得朱阁老不悦，此番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紧盯着林婧婉，不叫她离了自己的视线。
一曲舞毕，舞姬们纷纷被在场宾客招揽到身侧陪酒陪笑，席间调笑燕燕。
曹勇正要开口招揽林婧婉过来，她却率先一步坐到朱禀衍身侧，斟酒奉上，巧笑倩兮。
朱禀衍已经年近古稀，皮皱发白，满面沟壑，见到面前这如春花烂漫的少女主动奉承，哪有不高兴的？
他推开身旁原有的两名美姬，招林婧婉坐到他身边，笑着来回抚摸她的手道：“我方才就注意到你了，你的舞跳得很不错啊！”
林婧婉忍着恶心，故作羞赧的低头道：“老爷谬赞，奴家愧不敢当。奴家久闻老爷最是才华卓著，心中仰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呢！”
朱禀衍被逢迎得哈哈大笑，刚才的一丝不快全都一扫而空，说话便要将林婧婉拉进怀中来。
林婧婉推就着灵巧避开，只笑着起身说愿为朱禀衍再单独跳一支舞。
也不需要乐师伴奏，就着厅上的觥筹交错，莺声燕语，她便在朱禀衍近前跳了起来。
厅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跃，本就微微熏醉的男人们更是抱着美姬们肆无忌惮的调笑呢喃。
朱禀衍则是故作风雅的拿筷子在桌面上打着节拍，眼中的赞赏越发深沉，明显对林婧婉的姿色才情满意得紧。
一曲舞又毕，林婧婉再次将酒盏敬到朱禀衍面前，凑近低语道：“刚才那位大人也一直盯着奴家瞧，奴家心里好生害怕，还请老爷替奴家做主。”
朱禀衍笑容微顿，顺着林婧婉的视线望去，果然见曹勇一双炯眸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这边。
心下更是一阵不悦，招来管家吩咐道：“把这位姑娘带下去好生安顿。”
朱管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林婧婉，明白老爷这是看中了，要将人留下，连忙哈腰应是。
林婧婉暂时脱身出来，被朱管家领着去了后院方向。
眼看着离前院越来越远，林婧婉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便笑着叫住前头人道：“管家伯伯，这是往书房方向吗？”
朱管家怔愣回头，眼神询问：“书房？”
林婧婉赶上前两步，仍旧微笑着道：“是呢，方才老爷说家中藏有寒江秋霜图等许多名家真迹，还说今晚要同奴家一起品读呢。”
寒江秋霜图，是去年父亲敬献给朱禀衍的贺寿礼。父亲原本自己爱不释手，十分不愿割舍，所以林婧婉这才印象深刻。
朱管家上下打量着林婧婉，能被邀请来朱府演绎的舞姬大多都是青楼花魁，或者教坊新宠，没有泛泛之辈。
此女美貌，曼妙婀娜，谈吐又是这般不俗。只看方才老爷对她的态度，说不定明日就能成为府中新贵，实在不好怠慢。
他先是应承着：“多谢姑娘提醒，请随老奴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