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文起先只以为是赎身的事,舍些银钱便可达成。
至于那个一直都很针对他的吴侍郎,他从未放在眼里过,也不怕会因为这事再得罪他。
但是平宁郡主便有些不同了。
她是先帝的掌上明珠,比许多皇亲的公主都受宠。
而本朝天启帝即位之后,更是按照先帝遗愿,为她单独开衙建府,设了座整个大晟唯一的郡主府。
十五岁的少女,整日舞刀弄枪,肆意妄为也就罢了。最近还迷上了东厂提督李重意,直说要嫁给他,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为了一个青楼乐妓与她作对,得不偿失。
他板正茵芙的肩膀,迫使她与自己对视,沉着脸道:“你惹了平宁郡主?为何之前不同我说起?”
他明明差人查过茵芙的底细,她身边就只有吴铭复这一个金主,除此之外便再没其他。
且那日他亲眼见李重意对茵芙并未上心,她怎就会惹到了平宁郡主呢?
茵芙被他这突然变幻的表情给吓到了,含着眼泪支支吾吾。
“我,我也不知为何郡主要与我说那般话,明明我与厂公之间什么都没有,厂公也未对我留心过……”
陈纪文约莫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便温和一笑,将茵芙推了开。
“哦,不妨事的,我刚才也是有些意外而已,吓到你了吧?”
茵芙咬着嘴唇没说话,她这模样楚楚可怜,的确叫人很想保护。
她十二岁进了青楼教坊,这些年除了才艺之外,唯一需要学的便是如何在男人面前示弱和如何取悦男人。
陈纪文却已经没了刚进雅间时的兴致,勉强应付仅仅只是出于修养。
他笑着领茵芙在窗户边上的看台坐下,又给她斟了一杯茶,便专心致志的听起楼下的戏来。
隔壁的李重意一直留心着这头的动静,见林婧婉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也莫名有种高兴。
她不提去隔壁看看,那他也不提。
她不说走,那他也不说。
楼下的戏咿咿呀呀的唱着,楼上的茶水安安静静的喝着,这感觉也是不错的。
只是这难得的平静却被楼下一声锐利的杯碟破空声给惊着了,戏台上的锣鼓声也停了,所有宾客全都转头往向过来。
只见一玫红骑马装的少女,正手执皮鞭,在身边好几名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护卫的包围下,噔噔蹬的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凡是迎面所见之人,无不被她推搡避开,有个动作慢了些的,竟然被她驱赶得差点从楼梯上翻下来,得亏了身后的小厮死命抓住了腰带。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的这般嚣张,撞了人连头都不回的!”
“嘘!你可小点声吧!这可是先帝最钟爱的平宁郡主,当今万岁的亲表妹!”
平宁郡主一路若闯无人之境,站在楼梯处便吩咐她的护卫:“给我守住了,别让那个贱人逃了!”
两名护卫威赫的应了一声,犹如门神一般守在门塞要道处,另外两名则跟随郡主一间一间的去搜。
平宁郡主挨个的踹雅间的门,可不管里头坐的是谁,在干什么。
看清楚不是她要找的人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直叫人莫名其妙。
畅春楼的掌柜已经带着伙计哀求了一路,这郡主当他们像是透明的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陈纪文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唤门口的小厮进来问个究竟,却见茵芙一脸紧张的道:“是平宁郡主…我认得她的声音,她是来寻我的吗?”
陈纪文沉了脸,深深的吸了口气,没做应答。
茵芙突然抓住他放在桌案上的手,含泪道:“纪文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陈纪文心中厌恶,面上仍是装成十分温和的笑,用另一只手将茵芙冰凉发抖的手微微拿开。
“怎会?我在想要如何替你脱身。”
他想到了方才进来时掌柜说的话,这隔壁雅间正坐着一位贵人,此番坐下之后,还没来得及过去拜访,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身份。
但无论如何,今日绝不能让平宁郡主撞见茵芙与他待在一处,这浑水他可不想去趟。
“纪文哥哥,你救救我吧,那个郡主太凶了,我真怕她会杀了我……”
在青楼里也时常发生那些正室夫人带了打手过来寻晦气的事情,她们看管不住自家老爷,便来朝这些没有还击之力的姑娘们下手。
说起来还十分振振有词,骂她们是“惯会勾引男人的小娼妇”。
可是这种卖笑弄唱的日子,难道是她们自愿的吗?
她曾亲眼见到过一个颇有权势的中年妇人,将过去坊里的一位名妓打得下腹大出血,人像是死过去了一般。
可即便是这样那妇人依旧是不解气,将那名妓脱光了衣服丢进男囚牢之内整整五天!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不寒而栗。
倘若自己将来也免不了要遭受这种厄运,那还不如现在就清清白白的死去来得干净。
“你别怕,郡主年纪小,许是同你开玩笑的,我这就出去看看情况。”
茵芙见他起身,也紧张的跟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