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山将银票放在地上,急忙朝李重意叩头。
“微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见李重意没有再加苛责,他又抬起眼眸试探着道:“林大人那位老家的夫人,其实原本就命不长久,犬子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此事说到底也只是陈林两家的后宅之事,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只能怨她自己命薄。
如今连林大人也不予追究,还请督公能高抬贵手。微臣保证,此番欠下督公一个人情,来日必定有厚报!”
李重意仔细品着他话里的意思。
似乎沈夫人之死,的确与林乾海难逃干系。
至少也是他亲自授意,底下的人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好在林婧婉此时不在厅上,否则必定要揪住不放,拿住这份口实回去向林乾海发难。
正想着,却见一道倩影从不远处徐疾而来。
李重意莫名就心慌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急忙低声呵斥地上的人:“你不要乱说话!”
陈远山不明就里,正要再度询问,身后便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回头一看,只见林婧婉沉脸盯着他径直走来。
“婉,婉……”
他还未叫出全名,林婧婉已经奔到他面前站定,指着他劈头便是一阵数落。
“慧茹重伤回府,不给医治可是你陈大人的主意?听说你还扬言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可真是连禽兽都不如!我看你还穿这一身官袍做什么,赶紧脱了扔去喂狗吧!一家子财狼虎豹,没个好东西!”
陈远山被骂得倒吸一口气,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知道这林婧婉就是个从乡野长大的丫头,但印象中也一直温婉可人,从没见她如此撒泼。
他很想对骂回去,奈何此刻自己身处劣势。
但让这小丫头片子居高临下冲他颐指气使,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林婧婉,你是我陈府未过门的媳妇,你不要对尊长如此无礼,实在是没有教养!”
“我呸!我今儿还当真没教养一回了!”
她说着,便转身搜寻猎物,顺手将茶几上一只粉釉喜鹊缠枝瓶打落在地上,瓷片溅了陈远山一身,吓得他拿袖子捂着脸连连往后退。
她见到什么就拿起来摔什么,光摔到地上还不过瘾,还要朝陈远山身上砸。
“还陈府未过门的儿媳妇?养出来一个杀人犯儿子,你还有脸给他娶媳妇?子不教父之过,有这样下梁不正的儿子,你这个做上梁的爹也好不到哪去,连亲生女儿的死活你都不管呐!
你耳根子软只听媳妇的是吧,你媳妇让你去死你去吗?大儿子是命是命,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命都不是命吗?你连小儿子的死都不敢追究,你这样的窝囊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趁早拿根绳子横在梁上吊死算了!”
李重意也被吓愣住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眼皮也不敢眨巴一下。
这林婧婉看上去柔柔弱弱不经风的模样,可她居然还会骂街?
他哪知道,林婧婉就是故意的。
君子畏德,小人畏威。
她早就看出陈家这对父子就是个软骨头,有李重意在这镇着,他们便不敢翻出什么浪花。
无论她怎么无礼泼辣,这陈远山就只有埋头吃瘪的份。
有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要替陈慧茹好好的出上一口恶气!
陈远山起初抱着脑袋怕被砸伤,心里也不知把这林婧婉暗暗咒骂几百遍了。
但听她说什么大儿子小儿子,便越发听不明白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小儿子的命我不敢追究?”
林婧婉停止打砸,拍了拍手上的灰,叉腰朝他道:“怎么你还一点都不知道吗?你那六岁嫡子淹死的事,你那宝贝媳妇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李重意之所以能把这些事情查得清清楚楚,那是因为东厂番子叹为观止的侦查能力。
他虽不在陈府,却比身在其中的人更加透彻明白。
陈远山自然是记得那个嫡子落水而死之事,当时他大为震怒,亲自下令打杀了所有看护的下人,连事发之地的一众伙夫婆子都被杖杀干净,这才勉强平息怒气。
怎么现如今听林婧婉的意思,此事还另有隐情?
“当年你那个嫡子落水不是意外,他是被陈纪文亲手推下去的,慧茹都看见了。你那夫人想必也是知道的,但她将此事掩盖下来,慧茹只得装疯卖傻,这才没有被一同灭口,活到了现在。”
陈远山瘫坐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那是夫人亲生的孩子,她怎么会?”
李重意适时接话道:“林婧婉所言皆是真话,个中细节,我想你去问问尊夫人,会比我们当外人的更加清楚。”
他感觉林婧婉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起身准备告辞。
见林婧婉站着不动,诧异问她:“可还有事?”
林婧婉看着地上已经面如土色的陈远山。
“我要把慧茹接出去安置,你们阖府上下都不是好东西,她在这里养伤我不放心。”
陈远山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骂,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