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细作也姓任,户籍上说是扬州人士,从小被卖为瘦马,书艺精通,曾辗转到过南京和京城,可不就是李重意口中说的人么。
于泽明粗粗审问过后,为免泄密,便马上向李重意汇报情况。
李重意无心插柳,见还真的从天上掉下一个细作,还以为是于泽明为邀功,按照他的意思胡乱扯出一个。
但听他答问细节,发现里头还真有些蹊跷,便也似模似样的在这江城地界内,将犯人提审一番。
眼前这女细作,一身彩衣蝶衫,面容娇媚,听说被抓住时正在给客人献唱。
李重意见她神情冷毅,对他叫人摆出来的刑具看了毫无怯懦,心中便起了警惕,猜测其背后的主子身份不会简单。
“跟得很紧嘛,都追着本督来江城了,路上准备不充分,怕是也受了些罪过吧?”
女子闻言脸睫羽都没跳动一下,便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李重意唇角冷笑两声,知道面前人定是个老江湖,也不急着用刑,只是笑着道:“日前本督收到一封友人传信,说皇上有意裁撤东厂,你若是皇上派来监视本督的,只管承认一声,本督这就放你回去。”
细作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听完干脆闭上了眼睛。但这份沉稳,却更加暴露出她的身份不同一般。
李重意胸有成竹一笑。
方才那段言语倒也不是虚言,他出京后,余广袤的确派人给他传信一封,告诉他以上消息。
他猜想,应该是天启帝终于松口,要册封杨媚卿为皇后,但同时又顶不住朝臣压力,所以便想出拉一踩一。
帝王权术而已,李重意自信自己平时为人处世虽然嚣张,但今时今日朝中并无更合适的人来取代他的位置,即便是被贬斥,他也一定会再被重新启用,所以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但余广袤的人情,他会记住,并且日后恰当时候会加倍报答回去。
李重意吩咐道:“把她关起来,不停给她灌水喝,本督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撑到几时。”
给犯人灌水喝,是李重意对有些身份,又死犟着不肯轻易松口的女犯的一种常用方式。
人有三急,不停的喝水,用不了多久就要出恭,等到要出恭,就免不了要开口求人,就会有羞耻之心。
而一旦有了羞耻之心,再刚强的意志都会受到影响,审问起来就会顺利很多。
交待过后,李重意便没管这档子事了,继续在城内追寻林婧婉的消息。
而肃清那边知道后却坐不住了。
“当真有京城来的女细作?还叫于泽明给拿获了??”
属下亲兵来报时,肃清下巴都要惊到地上,久久不能相合。
他起先还在心里自我欺骗,一定只是巧合,或者根本就是于泽明在虚张声势。
但更加细微的消息再次传来,督公已经提审了此人,还采用了相关刑讯。
“大人,要不要去与四老爷商量商量?万一督公大人怒而生威,再治您一个阻案公务,或者包庇窝藏之罪,那岂不是不妙了?”
肃清当时脸就吓得发白,但却不敢在部将面前认怂,厉声呵斥过后,便将人薨了出去。
但过后他越想越害怕,想到李重意的一贯作风,但凡自己把柄落到他手里,那还有活路?
他一个人倒是没什么,若是连累了全家,那他十几年寒窗苦读最后不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在肃斟院子周围来回踱步,一直在想要怎么不失面子的把如今可能的困境对弟弟说,好集中弟弟活络的脑子,来替自己想个两全其美之策。
肃斟正在泡脚,侍妾秦氏掩笑推门进来,冲他挤眉弄眼道:“妾身方才透过辕窗瞧见一人,您猜猜是谁?”
肃斟平时极宠爱这侍妾,为了她,肃斟不惜与正夫人翻脸也要纳回家中。
他知这侍妾惯会察言观色,极少会在自己心情不好时过来触霉头,便耐着性子索问是何事?
秦氏便笑着答了,肃斟大觉有恙,便忙起身穿鞋,连脚都没来得及擦就往外头跑,果然就见到肃清一脸为难的站在树下。
他正要过去打招呼,便见一个府衙亲兵小跑着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肃清脸色大变,随即就要走开。
“大哥!”
肃斟急着喊了一声,快步跑了过来,肃清一见是他,也忙迎上前两步。
“有伙盗墓贼动了淮北王的陵墓,我现在赶紧带兵前去搜捕,府衙内的事情你暂且料理着!”
肃斟忙上前阻止:“淮北王不过是五朝时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藩王,穷困得很,何人会去盗他的陵墓?再说就算真被盗了,大哥顶多被皇上斥责两句也就罢了,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肃清一脸不耐烦:“你呀你呀,脑子里面整天都在计较功名利禄,就不会装点别的?这淮北王写过一首著名诗歌,至今在读书人中口口相传,单凭他这一点,就区别于一般藩王。
他的陵墓要是在我管辖期间内被人挖了,我自是要背上千古骂名,你也免不了要被人戳脊梁骨!”
肃斟:“……”
看着肃清义无反顾而去的背影,只觉得家族因他而起,但也会因他而终。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