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媚卿一听天启帝这语气,就知道他内心还是非常维护自己的。
冯家出事之后,朝堂上弹劾她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飞扑过来。
“清君侧”,“妖妃”,这种论调高涨得前所未有。
那些所谓的峥臣,直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而她往日为国为民所做的一切努力,此刻仿佛都化为一场泡影。
有那么一刻,她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有些心慌,因为她目前的一切荣辱加身,都是依附于君王一人。
虽然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世人对女人的偏见,以及对权力的崇拜。
杨媚卿挣扎着起身,直挺挺的跪在床中央,以她往日一贯在天启帝面前伪装出来的柔弱与深情的姿态,声如蚊蝇着道:“臣妾,知道错了。。”
天启帝终究于心不忍,长叹了一声,要过来将她扶着躺下。她不肯,抬眸,眸光中暗含一丝倔强着道:“臣妾有罪,愿意一命抵一命。”
天启帝怒喝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君臣有别,你是君,他是臣,且不说他的死是自戕,即便是你亲手杀的,你也万不可说出一命抵一命的话!”
杨媚卿心中暗喜,眼中却波光粼粼:“可是皇上,冯王爷是如今朝廷上唯一的异姓王,他落到这样的下场,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损害的是您的圣颜面。
臣妾无能,虽理政数年,却始终不得人心,看了那些奏疏上写的文字,臣妾心里真是害怕,口诛笔伐,杀人无形,臣妾竟然不知,原来臣妾在这些朝臣们的心中,竟然就是妲己褒姒之流,甚至比她们还不如。”
她的声音哀叹唱婉,说到无奈之处,忍不住掩面微泣起来。
她今日本就受了大罪,如此看上去更加弱柳扶风,完全不复往日理政时的雷霆手腕。
天启帝见了,心中最后一丝怒气也消散,忍不住也含了泪,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玉肩一块哭了起来,字字句句全是哄劝与自责。
许久之后,两人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天启帝道:“朕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此事个中曲折复杂,虽是因你而起,却也罪不在你一人。但朕毕竟是皇帝,虽爱护你,却也要给百官一个交代。”
杨媚卿心跳微微加速,诚挚道:“臣妾但凭皇上发落。”
天启帝似心有不忍,却还是下定决心道:“此事影响太过复杂,朕只能先褫夺你的尊荣封号,迁居冷宫。”
杨媚卿几乎连呼吸都忘却了,不可相信的去看天启帝。
天启帝目光闪烁,似不敢与之对视。心虚道:“朕这样也是不得已的法子,但你放心,此事风头过后,朕便会恢复你……”
“皇上,不必了!”
天启帝面露僵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媚卿只觉得自己周身血液都凝结在一处,明明还是三伏的天,她却实打实的感觉到寒冷,好像如坠冰窟。
若是以往,无论她犯怎样的过错,只要肯主动服个软,天启帝一般都会轻拿轻放,不予追究。
可这次似乎不一样了。
“爱妃,你方才是对朕如何说的,如今为何要这般怨怼?”
天启帝似乎鼓起勇气,反声质问了这么一句。
杨媚卿冷笑:“臣妾不敢心生怨怼,只因臣妾向皇上认错,并不是因为臣妾当真觉得自己有错,而是因为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让夫君烦忧,那便是错。
若是皇上当真想要处罚臣妾,要杀要剐,臣妾自然绝无二话。可皇上明明不忍心加罪于臣妾,却还要如此重罚,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上听信谗言,要同那些朝臣一道,将臣妾置诛死地。
臣妾顾念夫妻情分,才肯对皇上低头,可皇上偏偏利用臣妾心中这点羁绊,丝毫不顾念臣妾自幼陪伴您至今,要将臣妾的生死,交由外人来评定,皇上觉得,您都这样做了,臣妾还能新生欢喜吗?”
天启帝想到往日两人相处时快乐的点滴,心中还是感到十分怀念和不忍。
也来不及计较她的不敬,急忙辩驳:“朕绝无此心!朕方才也对你说了,贬斥只是权宜之计,等待日后朝堂上的流言平息了,朕自会……”
“皇上,臣妾方才说,不必了。”
她垂下双眸,面上恢复了温柔恭顺,好像刚才那一番辩驳力争,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牢骚,她依旧还是那个至少表面上事事都愿意听从天启帝的柔弱女人。
“冯家是太祖时期留下的贵族血脉,盘踞朝堂百余年,虽说一直低调行事,却自成一股势力,叫人不可小觑,皇上要给他们以及百官一个交待是对的。
只是仅仅只将臣妾幽居冷宫,怕是不能叫他们放心,为今之计,只有将臣妾驱赶出宫,远远的离开皇上身边,这才叫清君侧。”
她膝行后退两步,与天启帝隔开一步的距离,郑重的跪在床上叩首道:“皇上,臣妾自请出宫,还请皇上恩准。”
她想得极为明白,与其退居冷宫人人拿捏,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宫外广阔,必定更能一展拳脚。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一举动会让天启帝心生愧疚,会觉得对她有亏欠。
要知道帝王的这点亏欠,便足够能保障她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