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马皇后端着羹汤递给朱元璋,轻声道:“朝堂之上妾身原不应过问,只不过听说陛下免了顾正臣的泉州知府,还命刑部、御史台调查其罪行。顾正臣那孩子你我都是知晓的,不可能犯下大错……”
朱元璋用汤匙打了点羹汤,吹了一口:“顾小子为人如何咱怎会不知,检校盯着他,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一封密奏送来。他在泉州府的所作所为咱都看在眼里,那里的百姓困顿多年,在他的治理之下,今年竟罕有的丰收,不少百姓在纳了夏税之余还存了不少粮,算得上治下有功。”
马皇后更是不解:“既是如此,那陛下又为何惩罚他,摘了他的知府?”
朱元璋吞咽下去,将汤匙放在碗中搅拌着:“朝堂之上有人弹劾他,福建行省、广州、浙江等地也有官员弹劾他,甚至连大都督府的官员也跳了出来说他有二心。朕即便是再宠信他,也不得不下手了。”
马皇后着急不已:“可那都是诬陷之词……”
朱元璋摆了摆手,认真地说:“妹子,咱知道是诬陷,也知道有人想害他。可国事就是这样,那么多人站出来弹劾他,那他就得歇一歇,否则日后言路如何畅通,其他官员如何进言?虽然会委屈下顾正臣,那也只是委屈下,没人能要了他的命。宦海浮沉,起起落落,若他连这点挫折都扛不住的话,日后怎能委以重任?”
马皇后见朱元璋并没有将顾正臣当作弃子置之不理,心中放松了些:“陛下有安排,妾身就不多问了,只是太子等人在中都日久,是否也该回来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让他们在中都多待一段时日吧,看看古迹与山川河流,修习下武艺,强身健体,也是好事。总待在金陵,怕他们错将繁华当天下,外面的百姓,日子凄惶得很啊……”
翌日。
胡惟庸提议让御史大夫陈宁、监察御史韩宜可、张驰道与刑部主事王诚远、孙宝泉,前往泉州府调查顾正臣。
朱元璋想了想,在名单上添加了一个名字,然后说:“让靖海侯吴祯移防泉州港,并与陈宁等人,共同调查顾正臣。”
胡惟庸自不会反对。
陈宁毕竟还没回金陵,依旧还是御史大夫。
考虑到迟则生变,加上朱元璋经常改变心思,胡惟庸选好官吏之后,叮嘱一番便命其当日出金陵,并差人快马传报陈宁、韩宜可等人。
在秋风瑟瑟,吹落北方的叶子,天冷开始加衣时,泉州府却依旧保持着相当怡人的温度,不冷不热,相当舒坦。
泉州府已步入正轨。
在府衙、府学、晋江县学三方发力之下,晋江社学终于办了起来,一口气吸纳了一千余适龄学生。
有句容教育的成功经验,晋江社学自然没有多少问题,一个班级四十人,安排了三十间教室。因为需要住宿,双人床被搬了进去,一个房屋住八个孩子。这也就卜家大院的房子够多,不需要太多改造。
有先生,有教室,有黑板,府衙从建宁府以低价进购了一大批纸张,社学教育就这么铺开。
府衙再次征民服徭役,这次规模空前,达到了八千人,其中七千人负责协助修筑沿海四所,一千人负责堤坝加固。
聂原济、林唐臣很是心疼,如此庞大的人力,每一日仅仅是粮食就需要消耗一百六十石,这还没计算额外的工钱,林林总总算下来,一日府衙的支出就不低于一百贯钱钞,而这样的工程足足持续了两个月!
尤其是顾正臣是个败家子,他在惠安县建造了三座石灰窑厂,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投入了五百余贯钱钞,制造出了一种名为水泥的东西,并将这种东西应用于沿海四所营寨的筑造。现在石灰窑厂的人手不断增加,三座窑厂,每一座窑厂竟都有不下二百人做工,而这些人的工钱,全都是府衙来出……
府衙花钱如流水,自秋种之后至九月二十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府衙支出数额达到了一万五千余贯钱钞。
庞大的支出,一度让聂原济、林唐臣反对顾正臣,可当看到百姓拿了工钱转而消费起来,聂原济、林唐臣才算明白过来,府衙不给百姓制造赚钱的机会,他们就只能靠着那一点点田亩过日子。
徭役虽然辛苦,可他们可以拿着这些辛苦钱给整日在病痛里捱着日子、不舍得花销的老人买些草药,给家里置办一些新的农具,给孩子置办布匹,缝制一身新衣裳……
府衙花的钱越多,百姓的日子越好过,这让聂原济、林唐臣很是不理解。
林唐臣询问:“往年徭役并不少,前朝以工代赈的也多,为何不见百姓日子有所好转,为何泉州府可以做到这样?”
顾正臣正色道:“当年元廷修黄河,征调十七万百姓。这些百姓的粮食,还没出大都就少了一半,到了地方官员手里,又会少一半,地方官员交给吏员去分发时,又会少一半,过了一双双手,粮食根本就到不了百姓手里。”
“前几年,泉州府衙征调徭役也是如此,其他府县也差不多,服徭役百姓还得自备粮食。可现如今泉州府征调徭役,工钱与粮食公开,先结后做工,又准许百姓告状,不设官吏、军士看管,没人敢截留钱粮,只能足额发放。以前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