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
主事章淦匆匆走入大堂,对尚书刘惟谦禀告道:“刘尚书,顾县男拿着亲军都尉府的腰牌去了监房。”
刘惟谦脸色一变,连忙起身道:“他去监房见何人?”
章淦喉结动了动:“陈宁!”
刘惟谦急忙从桌案后走出,直奔监房而去。
现在刑部不好混,去年七个尚书来回蹦跶,今年就自己一个尚书,连个侍郎都没了,活着的要么调任,要么致仕,要么去凤阳种田去了……
现在这个关头可不敢出一点意外,要不然自己这尚书必然是保不住。
狱卒打开了监房的大门,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顾正臣抬脚走了进去,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陈宁,此时的陈宁哪里还有半点御史大夫的尊荣,头发披散着,夹杂着几根发霉的稻草,虽然没有上枷,却戴上了镣铐。
陈宁抬起头,原本无神的目光透过结缕的发看到了顾正臣那张憎恶的脸,眼中顿时浮现出冰冷的恨意,咬牙道:“顾正臣!”
顾正臣看着落魄的陈宁,沉声道:“陈宁,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敢直呼我姓名。”
陈宁呵呵冷笑:“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敢的?”
顾正臣向前走了两步:“那你敢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吗?”
锁链哗啦作响。
陈宁站起身来,阴森地说:“幕后指使之人?怎么,你想趁这个机会除掉更多的政敌?顾正臣,莫要以为你赢了这次,就能安稳一世。那些你得罪过的,得罪过你的,都将成为一支支箭!迟早会有一支箭正中你眉心!”
顾正臣平和地笑道:“任凭万箭而来,我自一盾挡之。”
陈宁脸色一变。
顾正臣的盾牌确实可以挡住所有的箭,因为他的盾牌之上刻着“皇帝”两个字!
他虽然没有免死铁券,可深得皇帝信任!
皇帝不让他死,那就没人能杀他!
顾正臣背负双手,看着沧桑的陈宁,低声道:“其实是谁在背后操纵,朝堂之上没几个人不清楚。毕竟御史台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大都督府里去。至于背后是哪位侯爷,亦或是中书省的什么人,似乎没必要穷追不舍要个真相出来。”
“只是陈宁,他们荣华富贵,整日享受权力与地位带来的美好,而你却要去死。陛下有旨意,明年秋后将你们问斩,只是你认为他们会允许你活那么久吗?须知,你多活一日,他们就多一觉不安稳,整日想,万一你改了主意,将他们的名字说了出来……”
陈宁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正臣压低声音:“你难道还不清楚,有人不会允许你活到元旦,绝不会。新年新气象,带着个心结迎新年,那算什么事……”
陈宁后退一步,锁链哗啦。
顾正臣转过身看向牢门,背对着陈宁:“不管怎么说,你我同僚一场,这次来权当为你践行了。”
陈宁看着顾正臣走出牢门,追了过去,喊道:“顾正臣,你不得好死!”
顾正臣看着狱卒挂上锁,侧过身看向刘惟谦。
刘惟谦连忙上前行礼:“顾县男。”
顾正臣还礼道:“刘尚书,听闻不久之前你去了中书省?”
刘惟谦呵呵笑道:“是啊,胡相问点事。”
顾正臣咳了咳,肃然道:“哦,胡相办事认真,不留纰漏,刑部的事他倒是用心了。刘尚书,事关开海事宜,有些事想与刑部商议,比如海上犯罪如何量刑定罪……”
刘惟谦、顾正臣离开了狱房。
陈宁被顾正臣一番话彻底吓坏了,是啊,刑部尚书刘惟谦与胡惟庸很是亲密,现在胡惟庸找他问话,这是想干嘛?
不留纰漏!
没错,胡惟庸办事就是滴水不漏,对他不利的事,他都能推脱干净,彻底解决。
那问题来了,胡惟庸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陈宁知道胡惟庸太多事了,包括他结交平凉侯费聚,包括他笼络大臣,包括他与毛骧关系密切!
一旦自己开口,胡惟庸纵是不死,他也别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从这一日起,陈宁便患上了被害妄想症,监房送来吃的,怀疑里面下毒,说什么都不吃,哪怕是一口水也不敢喝。
绝食两日之后,刘惟谦受不了,直接找到陈宁让他吃饭,别到时候饿死连累自己。只不过说得不留情面了点,结果陈宁以为刘惟谦要动手了。
刘惟谦没办法,只好将事情奏报给胡惟庸。
胡惟庸不明白陈宁这是在干什么,好好服刑,到明年秋天看看玄武湖的风景上路多好,折腾什么?
难道说,这家伙想要用寻死的方式逼迫自己将他救出来,否则就开口?还是说,他想用这种方式惊动皇帝,让皇帝去一趟监房?
这不行。
胡惟庸看着刘惟谦,沉声道:“他曾是御史大夫,现在遭罪也不应过于苛责,给他送顿丰盛些的,钱粮我来出。”
刘惟谦哪里敢让胡惟庸出这个钱,自己掏腰包安排狱卒准备了丰盛点。
丰盛?
狱卒一拍脑袋。
哦,明白了。
两荤两素加一羹,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