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尤听容恰巧与单允辛遥相对望,他似乎瘦了些,不知站在窗前看了多久。
单允辛身着鸜羽色宽袍,一手虚握在前,一手背在身后。
因为站在风口上,深色的衣裾微微鼓起,似乎和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
再次见到他,尤听容觉得恍如隔世,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自己心中憋闷起来,才避开视线,缓缓地闭上眼,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
尤听容平复了心绪,注意到了池卿朗关怀的眼神,勾唇笑了笑,不想让他担心。
“既然陛下有请,你先随小公爷上去吧。”尤听容不想再见单允辛,“我在大堂听书,你忙完了便下来寻我……”
华进却大大咧咧道:“何必如此麻烦,陛下吩咐了,让我请了尤小姐一道上去,这千灯节的乐趣,在高处才看得清楚呢!”
既如此,尤听容只得答应下来,拎着裙摆往楼上去。
上了楼才发现,中空的大厅之上悬挂着层叠繁复的纸扎彩灯,亭台楼阁、明月繁星、祥云野鹤交织在一块,俨然是一幅纸扎的天宫图景,照的整栋楼亮如白昼。
见尤听容的视线被吸引住了,华进有些得意道:“这可是我从楚地带回京城的,为了把这东西运回来,着实废了一番力气。”
“人人都说江南富庶,楚地荒凉。依我看,这楚地才是第一豪富的地方,奇珍异宝只怕比之京城都不逊色。”
华进说到此处,语气里带了些讥讽,看着花灯的眼神有些不喜。
楚地是涂丞相的老家,凃家的宗祠和族人大多在那里,说楚地比京城的好东西更多,无疑是暗指涂家有不臣之心。
可想而知,太后、皇后、丞相都是凃家人,凃家在楚地可谓是只手遮天,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华进是皇亲贵胄,总不会无缘无故跑去楚地,想必是奉单允辛的旨意。
尤听容心里一惊,原来单允辛这么早就在筹谋除去凃家,可笑涂丞相现在还做着摄政临朝的春秋大梦。
不过尤听容在华进面前只装作听不懂,笑着夸了句,“如此奇巧,的确美轮美奂,小公爷好眼光。”
说话间,几人进了厢房。
尤听容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恰巧池卿朗也躬身作揖,“微臣参见陛下。”
单允辛还没来得及开口,华进就狭促地打趣道:“怪不得能成一家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后三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单允辛阴戾的眼神唬的咽了回去,华进有些摸不着头脑。
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方才在楼上瞧见了池卿朗二人,脸色就黑如锅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叫人戴了绿帽子。
华进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自己呸呸了两声,暗自怪自己没正形。
“起来吧,朕是微服出行,趣在与民同乐,不必如此拘礼。”单允辛语气随意,只是脸上
却没有笑意。
“多谢陛下。”
单允辛抬手示意众人坐下,端着茶杯,“朕把你们叫上来,不知是否扰了你们的……相会?”
“相会”二字似乎在他舌尖上滚了一圈,裹着单允辛特有的试探和深意。
话问出来,一时竟无人作答。
华进喝了茶,笑嘻嘻插话道:“可不是嘛!陛下千灯节拉微臣出来也就罢了,人家可正是花前月下影灯旁,情意正浓的时候。”
“想想今日花灯节,你们二人不正应了那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华进摇头晃脑吟了诗,兀自哈哈笑了两声,谁料无人附和。
华进笑了两声才发现,单允辛看他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善了,俨然是已经带了薄怒,当即识趣的闭了嘴。
“小公爷就不要再打趣我了。”池卿朗也适时的装傻,细心地替尤听容斟了茶水,低声问她,“这里的甜酒圆子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单允辛看着两人坐在一块,尤听容低声浅笑地婉拒了池卿朗,喜笑盈腮、步摇轻颤,一切都刺眼的厉害。
回想每回见着自己,尤听容都是闷闷不乐,就是偶尔笑一笑,也是哄骗他,哪有半分真心?
她才与池卿朗见过几次?便觉得池卿朗好的不得了。
单允辛缓慢地换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酸涩,“既然遇见了,又是千灯节,朕也不好让尤小姐空手而归。”
“张福。”
单允辛低声喊了声。
张福应声而来,手里拎着一盏精巧的琉璃花灯。
骨圈皆为彩色琉璃所作,图案为彩琉璃金丝镶嵌的一双大雁翩飞,四角垂落流苏宝带,金玉相撞,悦耳空灵。
单允辛取了火折子,亲手点燃了了灯芯,不一会便闻到了一股馨香。
在烛火的辉映下,彩琉璃晃耀夺目,与黄金交映璀璨,在四周投射出模糊的彩光,如在广寒仙境一般。
尤听容看着摇晃的彩色光斑,有些出神。
看到这盏灯,她不禁被勾起了一些回忆。
这盏琉璃花灯价值不菲,但她见过更美的场面,更动人心弦的彩灯。
那是她三十岁生辰,单允辛下旨为她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