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神色镇定,瞥过常顺之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斩人如切菜的壮汉身上。
完全不似未尝风雨的闺阁小姐,丝毫没有被底下的血腥杀戮吓到,甚至对自己的危难处境亦是处之淡然。
常顺立刻白了脸色,追问道:“宜美人这话是何意?”
尤听容示意常顺看向楼下,“虽然模样、打扮都十分相似,同样耍的一柄弯刀,可……他们之间魏晋分明,甚至互相防备。”
“你看。”尤听容指着与杀人者同样壮硕凶悍的雄仲,“他明明可以将侍卫斩杀于刀下,却避开了要害,只划伤小腿。”
说话间,就在几人眼皮子底下,才侥幸逃过一死的侍卫口中就喷出了大量鲜血,当着几人的面重重地倒在地上,胸腔喷薄而出的红腥在木地板上流淌蔓延。
底下的雄仲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而杀人者满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热血,甚至将沾了血浆的手指放在嘴里尝了尝,冲着雄仲狰狞一笑,转身又毙命一人。
这人似乎感觉到尤听容的视线,阴测测地笑了笑,举刀振臂高呼,“我等是西狄勇士,今日便要在你朔国王都复我战场上的仇血!”
雄仲几人只得迅
速靠在了一起,慌了手脚,“遭了!咱们被算计了!”
“怎么办?现在他们都认定是西狄所为,待王子进京,只怕面对的不是礼遇,而是……”
“我早让你不要冲动!”益西多吉气都没喘匀,一边应对着护卫,一遍思考,“让我好好想想……”
楼上,尤听容的眼睛死死盯着四散开来的猩红,绷紧了嘴角,这些人……是为她而死,死在了肮脏的算计之中。
“杀人的明明已经突破了防卫圈,大可以冲上来杀了我,却只一径在底下与侍卫们纠缠,只管拖延时间。”
“他们报上‘西狄’的名头,必然会惊动治安外城的南衙,异族凶悍,金吾卫必定会倾巢而出。”
“金吾卫都被引到这里,常总管你说,此时若是陛下那边有险,何人可增援?”
常顺心跳如擂鼓,国主有难,朔国定然要掀起惊涛巨浪,这可如何是好?
尤听容却对京城防备如数家珍,“左右金吾卫护卫京城本可以救驾,却被人拖在此处。龙虎军与骁卫驻守皇城和宫城,无召不得出兵。”
“常总管,陛下身边只带了两个暗卫和小公爷,如何能敌?”尤听容神色严峻。
尤听容从衣襟中取出一
个荷包,从里头倒出一个小巧的印章来。
常顺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陛下的私印!竟然在宜美人的手里!?
尤听容将这枚印章递给了尤廷青,“你带着这个,去寻池大人,告诉他,南苍死士潜入京城,意图刺王杀驾,陛下此刻应该在考院附近,让他即刻带人前去救驾。”
“只要将这枚印章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做。”尤听容说完,就要开门出去,“我帮你引开视线,你从西面楼梯下去,别走门,从底层的窗户上翻出去。”
尤廷青和常顺不约而同地叫住她,尤廷青性子更急,“阿姐,那你怎么办?”
“他们杀不了我,只要陛下安全了,我就不会有事的。”尤听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去吧。”
“宜美人!要去也该是奴才去,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交付一个孩子的手……”常顺着急了。
尤听容打断他的话,“刺王杀驾之事,必定谋划已久,他们认得出陛下,难道会不认得你?即便你逃出去了,也会被认出来!”
“而且……”尤听容定定地看着尤廷青的眼睛,“廷青虽然是孩子,却也是朔国子民,是习武读书之人,知道忠君爱国四个字。”
常顺呐呐的闭了嘴,无法反驳。
“阿姐放心,廷青必定不让你失望。”尤廷青看着尤听容从容的浅笑,压下鼻端的酸涩,拳头一紧一松。
转身勾了腰背,往楼梯口摸去,他年纪不大,身体又十分灵活,只等尤听容给他时机便可冲下去。
尤听容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微敛。
事发突然,她怎么可能有十足把握,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单允辛若有个三长两短,涂、董二家相争,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必死无疑。
她与单允辛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单允辛脱险,她才有活路。
常顺跟着她出了房门,逮着空问道:“您怎么知道的南苍的人?”
“他在杀人时,数次将弯刀掉换左右手,并且在割人透露头颅前习惯翻转手腕,此人更擅用短剑,而不是弯刀。”尤听容沉声道:“南苍军中练的就是双手短剑。”
常顺心中颇为惊骇,骇于尤听容见到如此可怕的场面,不仅不畏惧,还能察觉如此微毫的异常,看向尤听容的目光又郑重几分。
尤听容站在走廊的围栏后,她的出现,立刻惊动了楼下打的不可开交的三方人马,分神看向楼上。
护卫们心急如焚,“夫人且先避
回屋内,金吾卫即可便能到了,定可保您无虞!”
雄仲看了眼,正对上尤听容平静无波的美眸,道:“这小公爷的美妾倒又几分胆识,没被吓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