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允辛苦熬了半宿,翻遍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诸家兵书宝典,苦思冥想破计之法,熬红了眼。
常顺在一旁随侍,作为御前大总管,眼瞧着陛下这是往绝路上走呀,良心上过意不去,寻思着如何来劝。
这个吃力不讨好、两头受挂落的事,他是长了教训了,说什么都不能再干。
常顺盘算着,哪个倒霉蛋适合……要说嘴上没把门,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小公爷华进,这斯还次次都能歪打正着。
常顺谨慎地开口,“陛下,这男女之事,您用兵法只怕是药不对症了。”
单允辛微微眯起凤眼,眸色幽深,“你说说看。”
常顺的腰躬的更低,“奴才是个阉人,哪里懂这些?只是依奴才拙见,纸上谈兵必然有失偏颇,陛下不如问一问过来人,比如……小公爷?”
单允辛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呢,一听是华进,立刻傲慢又轻蔑地翻了个白眼,“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懂什么?”
单允辛岿然正坐,浑身上下散发出财大器粗
的自信,自打上回较量之后,他就自视甚高,压根瞅不上华进。
常顺只能呵呵称是,一脸的一言难尽,大朔先祖在上,他尽力了。
不知不觉,到了四更天了,常顺又来劝陛下早些歇息,单允辛才终于放下纸笔。
“您可寻到了‘破敌’妙计?”常顺实在好奇,一边替陛下解腰扣,一边问道。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朕要以谋略取胜。”
单允辛语气颇为自得,“对付反客为主这一计,既然她已经先发制人,占据先机,那朕许得迂回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朕得避其锋芒,欲擒故纵,先打消对方的警惕之心,怀柔以治之。”
“……”常顺敷衍地笑笑。
说了那么多,还避其锋芒?意思不还是等着宜婕妤消气吗?
怀柔以治?不就是服个软吗?
亏的您想了半宿,连带着常顺也跟着遭罪……常顺无声地叹气,我看您的毛长是齐了,心却缺了眼。
再想想宜秋宫那位,确实是一对…
…宜婕妤可不就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心眼吗?
常顺缩了缩脖子,只管装傻充愣,老老实实地服侍着单允辛睡下。
另一头,宜秋宫里,寝殿的灯也还亮着。
尤听容也不知是不是叫单允辛给气着了,一颗心都是浮的,明明已经是深秋了,盖着薄被却发了一层细汗,似乎整个人都比平常热些。
夜半起身喝了半壶清茶,才勉强解了燥气,想着今日隐隐腹痛,尤听容特意嘱咐,“青町,替我取了月事带来,估摸也就这两天了。”
“是,奴婢早就备着了,您的葵水一向准时,前一天腹痛,当夜就要有动静的。”
青町拿着东西进来,放下帐子,服侍着尤听容换上。
见尤听容后背心都微微沾湿了,连忙替她换了寝衣,又取了团扇来,坐在床沿旁替尤听容打扇子,“许是入秋了火气旺些,明日奴婢泡些去火的菊花茶,再叫顾太医给您请个脉……”
“重华宫的肚子快了,这几日太医院要忙坏了,且再过几天吧。”伴着凉风,尤听容的困意渐
渐浮上来了,浅浅睡去。
——
重华宫
嘉美人半卧在靠椅上,由着宝悦手法得宜地按捏着肿胀的小腿肚,一只手扶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一只手微微蜷在唇边,上扬的长眉紧紧蹙起。
显然,对于金尊玉贵的嘉美人而言,孕晚期抽筋肿胀的下肢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痛苦,更别提酸痛的腰背,就连自己起身都有些困难。
可她却没有像从前一般随意发火,反而一直忍耐着,夜里睡不着了,便捧着佛经诵读,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宝悦看着艳目半阖的主子,只叹当了娘就是不一样了,骄纵性子改了大半。
恰在此时,肚皮微微鼓动,搁着皮肉撞击着嘉美人的手心,隐隐作痛,但嘉美人只是欢心一笑,“他醒了。”
宝悦也跟着乐呵道:“如此这般结实有力,一定是个健壮的皇子。”
嘉美人不置可否,爱怜地垂首看着肚子,“我只盼着他健健康康的。”
恰在此时,绿凝从外头进来,嘉美人这才分出心神问道:“玉芙宫如
何了?”
嘉美人一直盯着玉芙宫的动静,董夫人已经送来了催产药,出于关切,说了许多危害之处,嘉美人便想着为了稳妥,能拖几日就拖几日,只要盯紧了玉芙宫,抢在涂美人之前就好。
偏生这几日,玉芙宫不知道怎么了,频频召唤太医,嘉美人心里起了疑虑,这才缱了绿凝去问。
绿凝微微喘匀了气,回话道:“主子,太医院说,许是涂美人知道了尚书右丞收监待斩的事,惊了胎,约莫要早产了。”
“什么?!”嘉美人声音拔高,撑着靠椅扶手坐起身,连带着拧着腿上的筋,痛的微微一抽。
她却顾不得这些,急切地问道:“当真吗?”
“太医院都预备上了,约莫……就在这几日了。”绿凝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