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了赵、许三人,单允辛转向了皇后,“皇后身为六宫之首,应当治宫严明,力保宫闱安宁、皇家体面,不可任由长舌之人信口胡言。”
单允辛的语气不容置啄,“今日之事,朕不想再看到。”
“皇上……”皇后心有不忿,“臣妾以为,自臣妾即皇后位以来,矜矜业业、衷心为上,未有行差踏错,更无半点怨言,还请圣上明鉴。”
“是么?”单允辛笑容不及眼底,“朕自然相信皇后并非有心纵容,许是忙于侍奉皇太后榻前,这才疏忽了。”
皇后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单允辛继续道:“兹事体大,皇太后骤然辞世,皇后又与太后亲厚,只怕心有伤怀,更是受不得劳累,这样……”
皇后的心口猛地一沉,紧走一步,想要接过话头,却还是叫单允辛抢了头,“皇后心有余而力不足,未免皇后操劳,此番丧仪便让贵妃协同操办吧。”
“陛下!”皇后一声惊呼,好险才压着面上的慌乱,扯着嘴角笑了笑,掩饰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感念不已。”
“只是,臣妾以为陛下虽是好意,却少想了一道。”皇后的呼吸有些急促。
“嗯?”单允辛轻哼一声。
“回陛下话,您只替臣妾想
了,却忘了替贵妃妹妹考量。”皇后这会儿看向尤听容的目光热切的很,“贵妃妹妹能干,但毕竟还带着二皇子和小公主呢,还得替臣妾分担宫务,现在,陛下又将丧仪的担子压在贵妃妹妹身上……”
皇后偏头冲尤听容和气的一笑,一副亲如姐妹的模样,“就是陛下不心疼,臣妾都要心疼的,更别提妹妹的两个孩子了。”
“皇后娘娘好意,嫔妾十分感谢,只是……”尤听容顺势道:“娘娘分身乏术,若一个错眼,再传出些流言蜚语来……岂非叫天下人看了笑话?”
这是威胁,要皇后保证,不许纵容有关二皇子的流言散播。
皇后咬紧了后槽牙,笑容虚假到有些狰狞,“妹妹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再有,本宫身为母后,亦是心疼二皇子的。”
尤听容这才笑着点了头,“嫔妾自然是信娘娘的。”
“既然皇后如此说了,那便辛苦皇后操劳了。”
单允辛一锤定音,领着众人进殿瞻仰了皇太后遗容,众人便陆续散了,都要早些歇息下。
皇太后的丧仪是国丧,礼节繁琐,明日起,无论是谁,都是有大苦头要吃的。
——
送走了各怀心思的众人,整个庆安宫却更是忙乱的起来,只是
进进出出的宫人们都晓得,要不了多久,这座富丽堂皇、极尽奢靡的宫殿就要真真正正安静的下来。
至少……这几十年,都等不到它的新主人。
三更钟响,皇宫的夜色黑沉,翻腾的乌云压得忙碌的宫人有些喘不上气,祈祷着老天庇佑,千万别下雨。
于夜色相对的,是灯火通明的庆安宫,满目皆是白色,仆从们来来往往,忙活着皇太后的身后事,人影投在窗上,有些变形和扭曲,令人不安。
兴圣宫寝殿,奢华的装潢几乎挂满了白花,烛火尽数换成了白烛,夜已过半,银烛台座上已然堆了厚厚的蜡泪。
与忙乱的外殿不同,此时的寝殿虽然也有不少人,却落针可闻,显得格外冷寂空荡,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皇太后的寝榻。
寝殿的正中央,只独独留了皇后一人。不……还有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皇太后。
皇后坐在皇太后的榻前,垂目定定的看着已然有些僵直的尸体,喜怒难辨。
秋弥心里放心不下,备好了热乎乎的手炉进来,躬身递到了皇后手边,“娘娘,殿里冷的跟冰窖似的,您且暖暖手。”
这话可没有半点夸张,九月过半,虽然已至深秋虽算不得冷,可庆安宫寝殿却是个
货真价实的冰窖。
依照朔国礼法,皇太后崩逝,朝堂上,皇帝辍朝二十七日,五品以上官员入宫尽礼,宗室随祭;
至于后宫,皇后携六宫嫔妃及皇子皇孙,并内外命妇齐聚庆安宫,要跪满二十七日,方才算罢。
正因如此,为尽量延缓尸骨腐坏,在深秋凉意渐起的此时,殿内火炉尽数撤下不说,还沿着床榻摆了七八个冰坛子,正冒着森森的寒气,直往人骨头里钻。
再者,庆安宫殿内虽如金屋一般,也架不住躺着一个新出炉的尸体,光是想想就叫人心底发怵。
皇后却对秋弥的话恍若未闻,只是愣愣的看着。
秋弥思量片刻,道:“明日更是辛苦,奴婢且扶您回宫歇息片刻,您不在,大皇子必然也是想您的……”
无论是否发自真心,皇后待大皇子是一百个上心,素来不肯离了眼的。
果不其然,皇后听见秋弥提起,这才有了反应,抬起头。
秋弥微微一笑,“方才喜颦还传话来了,说大皇子背完了功课,一直等着您来抽查呢,迟迟等不着,她好说歹说才劝着睡下……”
皇后静静地听着,眼中带了些许的温度,她现在只有他了。
“让喜颦当心着,夜里别叫阿佽踢了被子,明早穿
厚些,多添一条薄棉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