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寝殿,明明是宽敞通风透气的大殿,此刻给人的感觉却阴森森的,昏暗的阴雨天,连灯都没点一盏,只有院子外一阵又一阵的闪电给殿内笼上了一层青蓝的光,瞧着真似地狱一般。
在这样黑幽的地方,尤听容的踏足好似一抹月光,和周围格格不入。
重华宫的宫人点头哈腰地将她迎入寝殿,“董氏病的不轻,皇后娘娘是贵人,可千万避着些,仔细过了病气。”话里话外,俨然将嘉嫔当做了瘟神。
尤听容微微颔首,和颜悦色,“本宫看着,重华宫格外冷些,你们照料嘉嫔也辛苦,一会儿去内宫局再多领些炭火来,仔细也冻病了。”
重华宫的宫人闻言笑的嘴巴都要咧道眼角了,连连道谢,“皇后娘娘仁慈,谢皇后娘娘恩典。”
于此同时,青町麻利地给了赏银,宫人识趣地退远了些,有些话,让他听他也不敢听。
青町转而点亮了不远处的灯烛,不远的床榻之上,有些积灰和勾花的床帐动了动,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出来,即便失望了
无数次,可嘉嫔还是第一时间撑起身子看向来人。
也许是在昏暗的空间待久了,嘉嫔看见光亮,被刺的险些留下泪来,恍惚之间,竟有些分不清来的究竟是谁。
不过就是看不清,她也能猜到,能进到重华宫,还能有闲心来看她的,除了尤听容也不做他想。
眯眼辨认之时,她竟有些辨不出究竟是烛光更刺眼,还是跟她好似不在同一个世界的尤听容刺眼。
明明打的是最阴险的主意,做的是最恶毒的事,尤听容却穿了身雪青色的流云束腰长衫,浅黛蓝的绵褂子罩在外头,领口和袖口都缀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满身的矜贵和温暖。
似乎是嫌重华宫太阴冷,青町还特意将搭在自己小臂上的银白的薄绒大氅披在了尤听容肩头。
通身的清冷之色,看似恬淡如水、温和纯良,只有系扣处用了一粒拇指盖大的红宝石,暴露了她藏在皮肉之下的阴鸷和狠辣。
相比起来,嘉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瘦的脱了形的脸颊,再看看自己的床榻,被褥薄的吓人
,还透着沁人的湿气,细细嗅来,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想到一会儿尤听容会如何平静而蔑视地扫视她,嘉嫔就忍不住害怕到战栗。
她的精神显然已经被折磨到极度脆弱,明明恨的咬牙切齿,可在尤听容朝她走过来之时,嘉嫔却下意识地想要躲进床里边,可她才一动作,就被尤听容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给定住了。
尤听容静静地观赏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
尤听容要摧毁的是还保有傲气的嘉嫔,若是她已经成了烂泥,可就没有意思了,也太便宜她了。
尤听容的话,好像重新召回了嘉嫔骨子里的那股劲,她立刻瞪圆了眼,死死地盯着尤听容,“你盼着我死、盼着我疯?做梦吧!”
“尤听容,你现在是很风光,可你别因为你能风光一世,你等着吧!你等着……”嘉嫔似乎也知道自己要想翻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只能用外物来回击尤听容,“等着色衰而爱驰,等着另一个比你
年轻、比你漂亮、比你得宠的女人,夺走你摇尾乞怜得来的一切,就像……”
“就像先帝的皇后一样。”嘉嫔吞吐片刻,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做了皇后又如何?啊?和我、和那些贱人也没什么不同,这天底下,只有皇帝一个主子,你的起落也不过是他高兴了施舍给你的玩意罢了。”
青町听不下去,狠狠推了她一把,厉声呵止,“放肆!皇后娘娘和陛下伉俪情深,岂是你可比的?”
“咳咳咳……”嘉嫔重重摔在床榻上,这只铺了一层薄被的实木床硬的很,她捂着胸口咳的嗓子都哑了。
“等着你的,是无休止的、看不到尽头的争斗,尤听容……”待稍稍缓过劲来,嘉嫔的神情愈发张扬,青町生气,反而说明,她说到点子上了,说到尤听容的忌惮之处了。
“你我都清楚……”嘉嫔眼中迸发出热烈到怪异的光彩,“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赢家!”
尤听容静静地听着,心里不由得感叹,无论什么时候,嘉嫔都能精准地刺中她的心患。
她足够心狠,家世又好,容貌也是宫中翘楚,若不是遇见了若生,或许她会一步一步地爬上去,她能笑到最后。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嘉嫔敏锐地察觉到尤听容的心绪,心中愈发得意,连带着笑容都有些癫狂,“尤听容,我等着,我等着看你一败涂地。”
“你放心。”嘉嫔喉咙沙哑,咽下喉咙里的甜腥,呼吸急促道:“我会好好活着,无论多难堪、多羞辱,我都会活着……”
“真可惜。”尤听容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豪言壮语。
嘉嫔一愣,直直地盯着尤听容,微微凝眉,“嗯?”
“你看不到了。”尤听容悠悠道。
嘉嫔神情紧张了起来,颈上的筋络都爆了出来,防备道:“你要杀我?这是你来的目的?”
“怎么会呢?”尤听容笑了,“杀你,岂不是脏了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