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陆承言终于垂下眼。
一行泪自他别过的侧脸中迅速落下。
林夕菱知道，他的情绪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王爷，对不起……是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林夕菱垂下眼，声音满是哭腔，如同陆承宁死的那日一样。
“你从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和皇兄。”陆承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手握住书架一角，缓缓攥紧，极力抑制住哭泣的冲动，两行泪自红透的眼眶中落下，他迅速拭去，宛如做出什么决定一般转过了身。
“褚州一事，到此为止。往后也不要再提了。”
既是他欠下的债，还也应是他来还。
“回去吧。”
林夕菱这才僵硬着两条腿站起身，一手扶紧了桌子一角。
“王爷可还在怪我？”
“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陆承言声音嘶哑，“负罪之人原本就是我。”
林夕菱低头
擦擦眼泪，这才被欢喜扶着离开了如芳阁。
出了如芳阁的门，林夕菱脸上凄苦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伤意的笑。
“侧妃，您怎么了？”
林夕菱笑的肩膀颤抖，近乎癫狂，一边笑着，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她笑，这一辈子自己都如同趴在陆承言身上的蛭虫一般，他永远都别想再挣脱她；她哭，此一生她也只能用那点旧情来束缚住他，如同一个刽子手一般，一遍一遍剖开他内心的伤口，让还未来得及结疤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
就这样纠缠着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此一生她都会与陆承言纠葛在一起，哪怕宋舒月费尽心机，也永远别想插足进他们之间。
前脚林夕菱刚刚与陆承言和好，后脚王府里的消息便传的到处都是，青栀去账房支几两银子的空挡，便听府内侍婢说起多次。
回到落雪楼时，青栀头发都快气的竖起来了。
什么王爷和林侧妃情意深厚，追忆过往泪眼滂沱，相互陪伴相互依靠互相舔舐伤口……
和王爷相互依靠的分明是王妃！
她林夕菱什么时候和王爷共患过难？褚州那次难道不是王妃替王爷挡的刀吗？！
这些人真就瞎了眼，该说的不说，该宣扬的也不宣扬，就知道在后面嚼老婆舌！
“怎么了？可是账房的得罪你了，一回来就气冲冲的。”宋舒月端着糕点从里面走出来，关心道。
“王妃，您是不知道……”说到一半，青栀又生生住了嘴。
这话她听了都生气，何况王妃。
她重伤刚愈，还是不惹她生这些闲气了。
“您不知道，这府里的老妈子偷懒，这几日送来的碳火越来越不好烧了，烟熏火燎的，定要好好责罚她们。”
说着，青栀煞有介事的用钩
子整了整水壶下燃烧着的热炭，敛下了眼中的心疼之色。
眼看着已入冬，各院里都开始烧炭取暖，王妃喜欢喝热乎乎甜滋滋的梨汤，青栀总帮她煮着一锅。
“这有什么，把盖子盖好就可以了，还能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宋舒月笑着去捏青栀的脸，“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不是前些日子畏首畏脑，王爷来一次怕一次的样子了。”
“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青栀撒娇道。
先前王爷来总是要打要杀的，她岂有不怕之理，如今王爷可是越发的疼爱王妃了，她们落雪楼再也不用吃之前的苦。
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她们烧的炭火都是最差的，屋子里烟熏火燎，每月开支被克扣的寥寥无几，日子过得才叫凄惨。
好在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往后只会越来越有奔头。
“青栀，你记不记得之前在滁州
遇刺，我重伤的时候，你在我身边我吗？”
这些日子，宋舒月时常做噩梦，梦里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攥着刀柄，用力朝她胸口狠狠刺了进去，她疼的要命，猛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林夕菱那张惊恐的脸。
那梦太真实了，甚至让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是发生的事情。
可重伤之后她的记忆模糊，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
“奴婢被推到石头上撞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王爷已经提着药箱跑向王妃，林侧妃吓的大叫，王爷让奴婢扶着王妃，王妃的血流的到处都是，真把奴婢吓坏了。”
“不必怕，我这不是没事吗。”看到青栀心疼害怕啊又要落泪，宋舒月连忙将话题揭过去，“只是这两日经常做噩梦，想来是那时的印象太深了。”
“不如请个法师给王妃驱驱邪散散惊如何？”青栀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