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恍惚浮世,人影在其下走动,从宫城门穿过,从宫墙内走过。这时从遥远地方传来乐府练曲之音,没有浓重的怨男痴女味,而是清扬,悠悠,令人空灵,雁柱箜篌与横笛相结合,唤醒了宫内的众人,站于高墙上的士兵,听着这柔美乐声,然后看眼前太阳从面前的长山上徐徐升起。
大臣相继抵达内阁。
头戴朝帽,腰绶水冠玉,怀中携官印,脚踏纹锦翘头履,这些臣子做足了准备,来拜见他们的天子,唯一的帝王。
良嫔生父挨着罗辑大人前进,恭候两旁。
徐光禄勋,季牟,公孙单,还有清寒正直的将士言官,与忠心耿耿拥护君主无论是否为昏君的昔日太子派大臣,他们突受传召,于是在深思熟虑一天之后,决定好了今日该向皇上作如何的谏言。他们蓄势待发,随张中贵人的脚步,走进当朝天子的内阁里。
明黄的大殿,比殿外都要醒目。锦玉瓷器虽少,可贵在清雅高贵。几尺之房内,拥有的东西,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而这,只因背后坐拥的人是帝王,是可以决定王朝兴盛、覆灭,他人生死、乐悲的帝王。
他们该崇拜。
然这些人既有畏惧,又并不似其他人般盲目。
因为,天子的身份,身为皇族的任何人都可以拥有,前年明帝,去朝章帝,只要势在人为,就可当成。
他们要的是明君,不是只会空霍国库的君主。
“跪——”张魏洪亮声起。
两排臣子齐刷刷下跪。
高呼。
“陛下万岁无极。”
伴随着他们整齐的动作,年轻天子的容貌也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声起,抬头,终于望见令他们朝思的人。
皇上啊!
臣子们心中无言动容,好多想说的话堵在嘴边。在太后把政的天下,早朝上他们说的任何话都不能对世家不利,如今,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诸位爱卿辛苦了。朕今日召诸入宫,只为了一件事。此事你们都心知肚明,众臣皆为为官清廉之人,去年奉命彻查朝官,遭受不少非议,朕为罗刺史之女良嫔在后宫的遭遇深表憾。京城被贵门腐朽渗之,党羽风气盛行,在先帝病逝、幕后当政的那几年,朝中竟无一人敢为百姓说实话,实乃悲乎。幸有边城将领忠心不参与皇族斗争,在朕的皇姐坤仪长公主统率下,连破北单于侵犯疆土,平定外忧。罗刺史,你小女之命,也正是由她所救下的。”
长公主?!
除了少数人外,其他瞠目结舌,险些以为听错。
女子竟也能带兵打仗?还是他们举天告庆的那场北疆胜仗!
再看,就在皇上龙座旁,内室里挂有一道重重幕帷,内里端正地坐着一个身姿出挑之人,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容颜。想必里面坐着的,就是她了。本是不该看,但此时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偷偷昵了一眼,只见帷幕外的初升朝阳落进帘内,把这里映得明亮坦荡,暗影投在那人的脸上,分外神秘。
虽隐于珠帘后,却仍能看出那是一个女人,并从她侧脸勾勒出的柔雅弧度来看,还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皇上道:“此事除军营将军与朕的近臣外,无人可知,其他人只当她是朕派去的奇人宦官,形秀弱,身乃男。在长公主自相情愿去边疆之前,朕已封升她的地位列比诸侯,章虎符领兵,不过这非要紧事,只求能平安凯旋。两年后,如今已得证实,朕的皇姐出色堪比男子,将士臣服,边疆稳妥,若不是皇姐为女子,身份且是伪造,萧家的嫡长子何以被封为司马大将军?不过是夺功罢,真有世家的作风。”
座下皆沉浸在巨大震惊中。
原来这就是京城里的坤仪长公主看似不近人情的真相,只因她掌握着与先帝还是亲王时同样的权势,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常日与宫廷女子相处在一起,这样想来,便都能解释通了。
“长公主是朕唯一信任的亲人。”
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皇上无比笃定的说出这句话。
可她是沈太后所出啊,皇上难道不恨沈家吗?这,这……有的大臣面面相觑。
“诸臣,”从帘幕后传来优雅的女音,那般语调,一听便知是京城贵女,这样美的人,是该有这样美的声,“孤自携虎符以来,心诚服天家,为朝献命,多年牺牲无数手下,但求天家安稳。然母后却并未同孤想,孤痛心疾首,若有朝一日在母后与天家之间抉择,孤一定选择天家,令先帝血统得以延续,不得颠覆。”
是站在皇上这边的……
一些人似渐渐明白什么,思忖片刻,终于决定接受这件事。
“罗刺史,前朝幸而有你们这般无畏世家的人在,才使京城恢复原样。所以你的长女在后宫以得孤照顾,不必担忧她的后生。”帘后的卫央款款道。
“卑臣多谢长公主的大恩!”良嫔生父立刻再下跪,感激溢于言表。
“顾大人,其妹因受钦天监蛊惑人心之言陷害,生父被逼辞官,使你们委屈了些时日,孤虽不干涉六宫事务,但仍留意顾嫔住行,她近来情绪渐稳,甚至想寄托书告知你们,请安心。”
“小妹承蒙长公主怜爱,微臣代她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