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大长秋带来回音。
刚从长乐宫赶往这里的她也安下心来, 随仆人入殿。途中, 大长秋道:“皇后娘娘风寒初愈, 不得久留外室, 奴婢们皆劝她躺在凤榻上安养着, 劳请沈小姐多往里走几步, 寝殿很快就到了。”沈庄昭闻言寝殿, 心头不免生慌,椒房殿她是常坐, 寝屋却是头一回,理了理长裳,又觉无甚可打理的,木廊步数不长, 她随人走到屏门槛, 来时匆匆不顾其它,真要见着了, 心里又变得忽上忽下, 她立在门边犹豫, 大长秋则爽直对里道:“皇后娘娘, 她来了。”
屋内很暖, 橘光融融,冲散了外头的冷,随后大长秋为其让路, 沈庄昭抬起步来, 跨过那道低矮的门槛。小小的金缕鞋落在坚实地上, 如她人一样立影瘦小,“是你?”还未相见,就听皇后在凤榻上这般问。她迎光走过去,一阵涌暖袭来,披氅上的冷意渐渐被吹落,一道门便是天壤之别,外头是冬不散,里头是春复来。
“是我……”她一时语塞,“我来,看你了。”
面前的云母屏风半遮半掩,站在那日被抄佛文的地处,这里曾摆着供她写字的小案也不知何时被挪走了,换上了一架琴。
这时下人走过来,为她脱去外披。皇后在里道:“过来罢,我还以为你出了何事,无事便好。”
她走入里面,只见四壁高挂锦绣厚重不已,呼的气仿佛也变闷了,有的绕着玉柱垂落,无比曼丽雍容,鸿羽深帐下,皇后松发端坐于内,铅华尽去,玉钗不余,看起来十分我见犹怜。
“这里暖和,不必怕冷。”她朝沈庄昭莞尔,“此屋以花椒和泥涂壁,冬日与夏日无异,只是炎夏多费些储冰,方才为你脱去外氅,并非是她们怕你沾染寒气给我,而是怕你嫌热。”
沈庄昭见她一笑,差些把自己因何而来给忘在九霄云外,于是讪道:“病好些了?”
“彻底好了。”皇后在凤榻上答,身着寝衣的她挽发垂在左肩,比以往更添温婉。
“你虽好了,可我也不敢令你多动,日后就少出来走动罢,我也不唤你出来了。”沈庄昭听罢走过去,侧下身来,轻轻坐在床榻,生怕压着她,“今日我被召去见了太后。”
“召你有何事?”
“是因……我祖母的嘱咐,其实这些日来,家府一直劝我以沈三小姐之身嫁给江府……”见皇后面容浮现一丝冷意,沈庄昭忙道:“但此事已作罢,祖母走前让家府在此事上一切听由我,我不去,他们也别无他法。”
“嫁入江府?”
“嗯。”
“为何不肯?”
“太后也这般问。”
“所以为何不肯?”
“我……”她把几欲脱口而出之话压下去,很快别过头去,“不肯就是不肯,你为何也要逼问我。”
“我只是……罢了,你不愿答,我不强求。”
见皇后软下来,她又心生不忍,回头道:“若我选了江府呢?”
一阵出愣,但片刻后,皇后淡道:“如是你真心实意,我也说不了什么。”
“好罢,我告诉你我为何不去,其实我早已看开,这一生,遇万千人,未必能有一个与我心有灵犀,而这心有灵犀之人,也未必可以与我结为夫妻,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一人守空屋,因为没有盼望——就不会落空。”最后一句话,她刻意留神了一眼皇后。
稍长的沉默,两对眸子顾盼相望,谁也不先开口。
到底是衔着金玉出生的京城嫡女,在求爱上,可以克忍,也可以先试一棋。
气氛霎时变了,暖光旖旎,好似一根绳子悬在头顶,乍隐乍现,沈庄昭不甘地看着皇后,仿佛谁现在往后退缩一步,那绳子便锋利地朝谁弹去,万分疼痛。
趁着两相对峙,她索性直白地盯着她道——
“我府上的招魂师,是你们的人吗?”
“你在指何事?”
皇后不解。
“挑拨长公主反太后。”
“什么?”
“那高人道长公主身上有鸑鷟之气,是天帝之象。”
“我还是头次听说此事,何况离间这等事,需当人面而为吗?”
“……”
“不过你所言倒颇有意思,此人是谁?”
“长生山寺的。去年应来过皇宫驱法。”
“你若如此关切他,我今日便命人去查此事。”
“为何你……”
“你难道不觉极有意思吗?究竟这位高人是占出了何奇观才能道出那番话?长公主代太后回府不足片刻,许是只能见此一面他才去决定要去奉承一句,若是来日所预成真,她会不记得他?”
闻之,沈庄昭陷入沉思。皇后又道:“原你今日来是为了此事?也罢,除了这个,也无什么大事值得你避人耳目辛苦来椒房殿一趟。”
沈庄昭心一急,道:“不止为了此事。”
“还有何事?”
然而沈庄昭就是闭口不提。
“你怎了?”皇后问,随之眼神也柔和下来,“说,我不会对你动气。”
沈庄昭终忍不住道:“你我两家因后位之争仇目至今,世间没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