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点春警惕的抖了抖耳朵, 指着上边:“我是从那里掉下来的,鬼知道还能不能爬上去。”
邢阳探出去往上看了看,悬崖峭壁几乎成了直角, 很难爬上去。他用力又大了一些,“不管能不能爬上去,赶紧找个地方离开, 明天早上会有人过来送饭, 要是被发现……”
点春皱眉道:“谁?”
“逢天悦。”邢阳道,“你应该不认识吧?反正很凶残。”
点春道:“我认识,我精魄原本是在佛陀宫的那群和尚手里,后来又落进了他那里……”
两个人惺惺相惜的对视一眼,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缓解了。
“你先等一下。”邢阳转身回到屋子里,四处找了找。逢天悦根本就不怕他逃走,剪刀、绳子就搁在柜子中,旁边光明正大的放了瓶创伤药, 贴着一张小纸条, ‘掉下来可以用’。
邢阳把纸条揉成一团, 随手扔到了角落中, 然后将绳子递给了点春。
点春抖开绳子,估量了一下长度, 点头道:“坑人的吧。”
邢阳问道:“不够长么?”
点春面无表情的把绳子扯开, 给他看了看长度, “能爬到屋子上面去。”
邢阳抹了一把脸:“那怎么办?”
点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没见着想到什么办法, 倒是薅了几把药草塞进了怀中,半晌回到窗边,改口道:“我去那边看了看,应该可以爬上去。你那里还有没有药?我顺便带回去。”
“药?有。”邢阳折返到柜子前,将逢天悦留下来的那瓶创伤药带给了她,忍不住道:“这就是些普通的药,人间界都能买到的东西。对宿淮……未必有用。”
他这话说的挺委婉,
点春摇摇头,无所谓道:“只要是药就能试一下。我没有别的路了。”
她按了一下满胸口的药草,连带着白瓷小药瓶一起捂得严严实实。那些药草都是她刚刚挖的,还带着湿漉漉的泥土,脏了吧唧的黏在她那一身轻薄的红衣上,她也不怎么在意,后退几步,轻轻松松一跃就跳上了屋顶,然后丢出绳子,绑在了对面的一块山石上。
邢阳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生怕她摔下来。
点春抓着绳子,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随后借着冲力、越到了对面的山石上。她攀着一块石头,往上爬了几步,落到了个比较宽阔的石面上,随手几下将绳子拴好,丢到了邢阳面前。
“邢阳。”
点春这几年容颜未老,还是那副骄傲的少女模样,只是骄傲不再、反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稳。她蹲在石面上,擦了一把汗,原本干净细腻的手指已经布满了老茧,指甲缝中常年累月的泥土已经洗不掉了。
她低头愣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夫婿再也站不起来,像个废物一样躺在柴草堆中,只能看着她笑。可是很多年前他们在洛城,他盘腿坐在酒肆前,能够给她喂一块点心,还能笑嘻嘻的搂着她晒太阳。
她要的从来就不多,流浪也无所谓,只求一身红衣干净骄傲、伴着他一路走下去。
她居高临下的又喊了一声:“邢阳。”
邢阳道:“怎么了?快走吧,小心一点。”
“我给宿淮寻了很多年的药,无尽海上几个宗门秘境都找遍了,无数次死里逃生又将将吊住一条命。我跪在地上求着他们给药,很多人都说好,转眼就出卖我,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精魄。”几缕碎发贴在她的脸上,被涔涔的汗水浸湿,“我要是能给,早就给了。”
邢阳没说话。
傻子也知道不对劲儿了。
点春露出一个恶毒的、快意的笑容:“那么多人骗了我,我也想尝尝骗人的滋味——你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外边的天早就变了,有人一手遮天,疯了似的再找你。你明白么?现在除了逢天悦,就只要我知道你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