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十二月上
辽东郡,沓氏
冒着白色泡沫的海水被拍打在沙滩上,白色的描边与沙子纠缠,映衬出不同的图案,像是造物主斑驳的画作。
海浪没有疲倦般涌起落下,新扩建的码头边,竖起了许多的木制高塔,其中有座石制的高塔格外显眼,即便没有完工,但是其巨大的身影,已经是沓氏港口的一处地标了。
天微亮,就有勤劳的石匠爬上了木头架子开始施工,灰色的身影上上下下,堪比像是努力建造巢穴的工蚁。
“老丁,这么早上工,不多睡会儿?这种天气正是好睡觉的时候。”塔下有正在修整石头形状的石匠对着正在往身上绑绳子攀越上塔的丁晨道。
“嘿,沓氏老爷们有钱,也愿意花钱,正是咱们攒钱的时候,现在不抓紧时间,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活了!”名为丁晨的石匠摆摆手,说着自己的想法,手脚麻利的将自己身上的绳子绑好,并且立刻往上攀爬起来。
“小心!清晨露水重,小心脚滑!”下边忙活的石匠摇摇头,见他上塔,立马提醒道。
“知道,你们搞快点,别让我等你们的砖!”丁晨头一直向上望着,手脚并用的上塔,口中直接回道。
刚刚上了有两层楼的高度时,丁晨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衣衫,海风呼啦啦的吹,让他都有些睁不开眼。
“老丁,来这儿!”塔上已经有开干的工友了,招呼他到一处木板隔成的庇护所,那里就像个巢穴,挡住了四面八方的风。
丁晨没有动弹,他抬眼四望,他没有对刚刚的工友说实话,他来这么早其实是因为他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特别是在石塔上远望天地,颇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不远处的造船厂,风车还在呼啦啦的旋转,听说那物件能不停的汲水,老家的木匠来观摩了几回,在村子里也做了架,好用是好用,就是容易坏,村里老人都说木匠的物件娇气,没有那什么翻车耐用。
沓氏县城内已经有了好几柱炊烟,推着手推车进城的百姓人流拥堵在城门口,眼神极好的他,从那兵卒的动作以及百姓后退的姿态,仿佛能从风中听到城门兵卒呵斥百姓排队的声音。
最吸引眼球还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也是沓氏最有代表性的建筑、还是沓氏最富,听人说洛阳毁了,现在是天下最富的地方,辽东商社大楼。
那里的灯火彻夜不息,即便楼里没有客人,也没有人会想去熄灭楼内的灯火,就像商徒那里走出来的商徒常说的,爷有钱,随便烧。
“啧啧,那一年得烧多少灯油啊!”丁晨的思绪忽地飘远,忍不住感叹了句。
接着他的视线转移,看向了海天交接之处,那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他最喜欢在这高处看到金日从那大洋里升起,每当这一刻,他都与老祖宗有种共鸣,太阳就是一只金乌变的!
“噫?那是个什么?”忽地,丁晨的视线被金色的波涛里的一处黑点吸引,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眼,然后兴奋的越近那一处木巢穴,冲着一名迷迷糊糊的胖子道:“杨胖子!你那望远镜拿出来看看,有船了!”
“呃?”杨胖子被他推醒,抹了把嘴角的涎水,伸出胖手将丁晨挡开道:“这望远镜这么金贵的物件,我可不放心交你手上,在哪儿?我自己看!”
杨胖子其实是这处灯塔的管理员,负责望哨和报信,自从石塔的高度超过木塔之后,杨胖子就来到了石塔的最高处,整日里与他们这些石匠为伍。
“嘿,真是船!还是一支船队,乖乖,这么多船。哪家的商船?”杨胖子将眼睛凑到望远镜前,按照丁晨的指示望了过去,顿时嘀咕道,同时他反应过来后大声道:“快敲钟,有船进港啦。”
铛铛铛,代表船队进港的码头铜钟响起。
“有船队进港啦!”有人听闻钟响,激动地在栈桥上跑过,试图将消息传递到各处。
钟声像是给码头这头怪兽注入了活力,又像是给整个码头机器上了发条,无数的码头从业者,苦力、税吏、车夫、仓库拥有者、商徒、乃至妓女纷纷行动起来,他们从各种不知名的角落里钻出来,开始张罗起自己的生意。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码头突然活了过来,栈桥边的小船被人驾驶着远离,亦或者前出作为船队的引航船。
“哗”绳索从木架上的滑轮中间穿过,栈桥上的搬运工们在更换不合适的绳索,并且调整吊杆的位置,以便稍后更为快速的吊装货物。
“哞!”听闻铜钟声响的车夫赶来了不情不愿的牛车,试图抢下今天的第一单,然而在他的前方,已经有无数推着独轮车的青壮在排队了。
最悠闲的应当是港口附近最大的地主——糜家管事了,其人背负着双手立在码头附近的一处酒肆二楼,眯眼看着远处渐渐显出轮廓的船队,嘴里却在追问:“现在股票价多少了?”
“掌柜的,你问的是盐业股?还是海贼股?”小厮一愣,又立马问道。
“废话!那盐业股都到两千五百金了,你看掌柜我买得起吗?我问的当然是海贼股了!”掌柜瞪了这不太聪明的小厮一眼呵斥道。
“哦哦!小的刚刚看过,海贼股因为一直没有消息,不少人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