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刚落下一阵大雪,重新将襄平城刷成一片白色。
城中各处因烧煤而时时升起的烟柱,给了这座城增添了些许的灰。
灰白相间中,襄平城的百姓头一次在寒冬之中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
“吱呀!”
木门被人用力挤开,一个跛脚汉子出门,抬头望了望天地间的白色,再试探了下脚下的雪层厚度,他将身上不厚的衣衫扎得更紧实了些,朝里屋人喊道:“都出来干活了,扫雪了。”
没多久,襄平大街上就出现了许多扫雪的身影,他们挥舞起扫帚、推雪铲,将大街上的积雪扫开,这些人有的身有残疾,有的年纪老迈,却都在干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嘿,昨日才传回太守胜利的消息,一战攻灭高句丽、鲜卑、玄菟郡豪强联军,这种实力,此等军功,这下子看谁还敢说太守坏话!”领头的一名汉子手脚最为勤快,干活时与同伴说起昨日发生的事情来。
“可不是吗,这襄平城,人人都盼着太守的好,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压在了太守身上。反正某听到那些豪族在玄菟郡战事未明时说的那些怪话,心中就不甚爽利。一群小人!”一旁忙着铲雪的汉子接话道。
“就是,也就公孙太守体察民情,放在以往,谁会在乎我等老弱,说不定这个冬日都熬不过去。”众人皆颔首,表示此话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
“看着吧,他们如此姿态,太守定然会处置彼辈的...哈哈,说不定菜市场又得砍头了,我可是听说玄菟郡那么一搞,又是血流成河,玄菟郡豪族十不存一啊!”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联合外族,这种事情一旦干出,别说太守,就是咱们老百姓,也会与他们过不去的。”
在公孙度刻意的舆论宣传下,这场玄菟郡发生的战争,已经完全变成了豪族不满官府而发起的一场有预谋的勾结外族的叛乱,这样的说法下,此场战争的正义性得到了全郡上下的肯定。
而商徒豪强们不经意间表露的骄横姿态,已经让襄平城不少人察觉到了,其中最为敏感的,应当是这些贫民窟中苦苦求活的百姓了。
“吱呀”
随着扫雪队伍的推进,街边木门打开的声音不断响起,慢慢的,各坊的居民也使用自家的简陋器具加入到了这支队伍其中,而随着积雪的清除,从冶铁所拉出来的黑乎乎的煤渣被推车倾倒在大街上,再被这些汉子们铺平,黑色蔓延,渐渐成为一条冬日里安全保险的道路。
一间极为隐秘的静室中,燃烧了一夜的香炭被人不断的替换,满室都是炭火的清香。
“诸位!如今该当如何?那公孙度一战击败了三方联军,恐怕威势更胜以往,我等当如何自处?”
中间的一位老者,轻轻放下温热的杯盏,揣着手向着在场的家主发问道。
“还能如何?该怎样就怎样!他公孙度在此前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下手,为了千金市马骨,反而愈加善待我等。我看啊,各位无需担忧,以我等如今之实力,若是少了我等的势力,这辽东的各产业必然会乱了套的!量他公孙度,不敢对我等下手!”一侧的抱着手炉取暖的老者出言,话语里底气十足。
然而,在场的家主应者寥寥,这种话在以往说说还好,此时说起来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都散了吧,都议了一夜了,毫无用处!我等又不能上战场,改变不了任何事,如今这算什么?跳梁小丑!先前的盘算落空了,面对现实吧,老了!身子熬不住,我先走了。”有家主在面前的矮几上一拍,揉揉酸胀的眼睛,撑着拐杖叫来小厮当即就要离开。
这一次无人阻拦,此前有多么嚣张,此刻这些人就有多么惶恐。
就连互相对视,也都觉得对方不靠谱,是随时可以出卖自己的人物。
渐渐的,室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独留中央的老者揣着手假寐。
“田老,你是公孙度的人?”一个在角落不说话的中年人突然向中央的老者发问。
自从各家主事退场就一直装死的老者,睁开眼睛,看向了角落的年轻人,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光:“贤侄何出此言呐?”
“无它,襄平城的商徒,这一次太过反常了。”中年人摇头,语气里全是凝重,“小小商徒,什么时候敢妄论朝政,干预一地政事的?”
老者正要说话,却被中年人不客气打断:“你不要讲那些历史上的人物,那些人能进史书,就说明了胆大的商徒之稀少。而此次襄平城的大商社家主,悉数参与了谋划,这不是简单的穷人乍富可以解释通的。这是有人在精心谋划,诱人入局!”
“嘿嘿。年轻人,有你父亲几分火候。可惜,你醒悟得太晚了,覆水难收,已成定局。”老者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直摇头,叹息起中年人的才智来。
“年末了,该开年会了,去和掌柜、伙计好好过个年吧!或许能挽回些局面。”老者起身,拿起了放在案几上的小火炉,悠悠然离开了。
“啪!”中年人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喝道:“老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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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处隐秘的静室,陈江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朝内里的人手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