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抬眼看了看窗内,那雕花红漆的窗棱紧闭,听不见里头半点声响,那糊着的窗纱迎着日光隐隐泛着银色,落入眼中便是一片富贵。
嫣环不敢盯着看许久,赶忙低下头,心里却已经泛了酸。
沈府大气,王家富贵,就连这糊窗的纱都掺了银线,当真是大手笔。
都这般富贵了,为何不能指缝间稍稍漏一丝缝隙,也好给他们娘儿俩一条活路?
这么想着,嫣环抿抿嘴角,神色越发卑微。
“这位娘子说得是……贱妾出身低贱,本不堪能与沈二爷相配,可天上的月老就是这般牵的线,也非贱妾愿意如此。若是有的选,谁又能甘愿做这行当,作践自己呢?既老天叫贱妾与二爷有了这段缘分,我自当好好珍惜……总不能叫我学娘子这般清高,凡事都往外推的吧?”
她边说边苦笑,“或许娘子身后有人撑腰,底气足,可贱妾就没这么好的命数了……”
南歌微微蹙眉。
屋内,听了这话的丹娘反而对外头这女子来了好奇心。
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这女子能讨沈瑞欢喜,是有点本事的。
设身处地的为那嫣环想想,若是换成丹娘身陷青楼那种地方,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前程,遇到一年轻公子哥,待自己掏心掏肺的好,还给自己赎身,即便是丹娘也找不出理由拒绝。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真到了那种局面,丹娘也不会如嫣环一样
。
正想着,外头传来南歌清冷的声音。
“你与沈二爷如何,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能置喙的,既你口口声声说与二爷有情,为何还到这里来?”
“与你生情的,是沈二爷;让你有了孩子的,也是沈二爷;你是二爷的外室,又不是咱们二奶奶,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得了这些,你找谁去呀。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家可不姓沈,这是王家!”
“我……”嫣环瞪大眼睛,整个愣在当场。
丹娘差点笑出声。
南歌这一招胡搅蛮缠还真是有用。
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就是要这样才行。
嫣环打的主意,无非就是妾室过门需要主母点头,所以抢先来找王氏的晦气。
横竖木已成舟,她不但肚子里揣了一个,身边还牵着一个,即便沈家去母留子,就凭着她的手段与沈瑞对她的情分,往后纳进门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管事妇人竟三言两语给驳了回去。
王家,是沈家的姻亲。
沈家的外室无论如何都扯不到人家的身上来。
“既如此!”嫣环咬咬牙,“那就请二奶奶留下松哥儿吧!我一卑贱之躯死不足惜,但孩子……离不了亲生爹爹!请二奶奶发发善心,就当是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吧。”
撂下这话,她松开牵着孩子的手,起身直奔门外,眼瞅着就要走。
门外有守着的婆子,见状赶紧拦着。
嫣环哭道:“这是二爷的种,你们王
家拦什么?二奶奶自是个心善的,容不下我,那是因着我卑贱,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娃娃!”
这哭声凄惨悲切,满满都是不舍。
好一副为了孩子盘算一辈子的慈母之范。
母亲要走,年幼的孩子如何能舍得,于是一个闹一个哭,一时间院内热闹得如菜市场。
演到这份上,也该王氏出面了。
丹娘回头一瞧,王氏病歪歪地倒在软枕上,已经被嫣环这话气得身子发软,别说起来跟人家分辩一二,就是下床都够呛。
“二弟妹,外头这事儿不能闹大,这孩子……你留还是不留?”
她轻声问道。
王氏勉强睁开眼睛,气息不稳却意外坚定,泪汪汪道:“不留,绝不!!”
丹娘拍拍她的手背:“你且歇着吧,我去瞧瞧。”
院外,嫣环还在抱着儿子哭,一大一小抱成一团哭得凄惨,任谁瞧了都于心不忍。
可这是王家。
事关王家姑奶奶,谁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这对母子。
嫣环正哭得起劲,心中盘算着沈瑞还有多久能赶到,忽而不远处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响起,门开了。
还道是王氏出来了,她闭上眼,打算哭得更惨一些。
最好能激怒王氏,把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没承想,自己哭了好一会儿,那头除了方才的开门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嫣环没忍住,悄悄瞥了瞥。
只见一丽装妇人立在廊下,手里抱着一只精致的暖炉,乌发如云,秀眉如画
,点点墨玉星眸,唇畔似笑非笑,一片娇艳的盈盈春色,着宽袖华服,用一根刺绣的束腰收拢住身上的袍子,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外头罩了一件莹白滚黑边的厚重披风,那风毛端立在她下颌处,端的清艳妩媚。
这、这竟是王氏?
嫣环大吃一惊。
虽听沈瑞提过自家发妻,也夸她秀美娇丽,可没想到是这般丽华灼灼,气质高洁。
往那儿一站,便能轻轻巧巧压过所有人。
丹娘冷眼看着她面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