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内弟子持械斗狠,成何体统!”岁星冷言道,“要是传出去,别人还道我教内离心,一盘散沙,不攻自破。”
“属下知错。”使刀人连忙说着,而后看向使剑人,语带愤恨道,“是这厮不讲武德,对属下拔剑相向。属下为自保,迫不得已才迎刀而上。”
岁星看向使剑人,他刚刚受了些伤,面色苍白,脸上的表情灰暗而苦涩。
她并未全然偏信,问他道:“你缘何先行动手?”
见岁星给他说话的机会,使剑人沉默瞬息,咬牙道:“他平日对我百般欺压,刚刚更是要强剪我的头发,逼我喝他的粪水,我不愿再屈服,纵死也要反抗。”
使刀人神色激动地反驳道:“无稽之谈,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平日和你亲如兄弟,在场众人皆能作证。”
岁星的视线缓缓掠过周围的教众,大家都低垂着头颅,无人敢与她对视。
其实她粗略一看,便知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但她不能每次都去充当断案的角色。
更何况,看这围观教众先前不以为意反以为荣的模样,教内的风气实在太差,简直就是一群流里流气的乌合之众,是时候该进行大力整顿。
岁星当即道:“看来这其中还有些曲折。此事我将交给冥花审断,在场皆是人证,如有包庇、歪曲事实者,与主犯同罪。”
此言一出,四周弟子的面色一时变幻无端,精彩纷呈。他们都深知冥花的雷霆手段,还未等见到这位护法,都快已吓破了胆。
只要将他们分开审问,这些人就将陷入典型的囚徒困境。到时候,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然会将事实和盘托出,让真相大白于人前。
不消半日,冥花便明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如使剑人所说,他长期遭受来自其余弟子的霸凌,今日被压抑的情绪爆发,这才拔剑反击。
冥花三言两语便说得清楚明白,她问道:“教主,这些人如何处置?”
“仗用武力欺辱同门弟子,废去武功,逐出我教,以儆效尤。”岁星踱步到她身边,道,“本教弟子需得互助相亲,方能形成合力。凡私自相斗,一律处以重罚。你组织筹备,成立刑堂,专为断律执法,即使是护法、堂主犯错,亦无例外,与弟子同罪。”
冥花领命道:“是。”
“无规矩,不成方圆。许多弟子以天一神教的名声为靠山,在外横行霸道,在内目无规章,如瓦合之卒,散乱之兵,不堪大用。自今日起,便立下五戒法度,人人熟读成诵,铭记于心,践之于行。若有不遵者,一律由刑堂肃清。”岁星将这半日思索的戒律娓娓道来,“一戒通敌叛教,二戒奸淫嗜色,三戒诳语妄言,四戒同门相残,五戒谄贼结匪。”
天一神教自诞生之初便是邪教,教内人都不是良善之辈,犹以原主为甚。所以,教规戒律不适合提倡那些大而空泛且难以落地的道义,甚至不能将奸恶之事完全杜绝。只能先行立下规矩,遏制一些歪风邪气,后续再视具体情况徐徐图之。
冥花斗志昂扬,道:“属下铭记,这便告知众弟子以及各分堂,让他们依戒办事。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刑堂不只是为了惩罚,更是为了教化。任何问题的解决都不能靠一杀了之,重刑反而会使得人心涣散。”岁星听闻她的话,有些无奈道,“一种正确的刑罚,它的强度只要足以阻止犯戒就够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多余且适得其反的。”
冥花懵懵懂懂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却一知半解不知其法:“请教主明示。”
岁星解释道:“若要服众,刑堂必须尽职尽责,公平公正,依据定罪,依罪判刑,而非不分青红皂白,尽数诛杀。若是因不察造成什么冤假错案,或者因重刑反引起众弟子对破戒者的同情,你便要首当其冲,引咎自责。”
冥花听闻,这才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头脑一热便可肆无忌惮大杀四方,她定了定心神,应道:“是,属下明白。”
“冥风行事周全,冥雪心思细腻,如有不决之事,可与她二人商议。”岁星想了想,道,“我要出去云游一段时日,未有归期。”
“属下愿与教主同去。”冥花连忙道,“若有贼子冒犯,我便将他剖心挖眼,以免脏了教主的手。”
岁星心中暗叹一声,若她真带着冥花出去,那就不是在积德,而是在造孽。
她摇头道:“不必了,刑堂之事,还需你多下功夫。希望等我回来后,它已运转得当。”
冥花不再多做争取,点头应下:“是。教主如有要事,随时通传属下。”
交代好教内事务后,岁星轻装简行离开了天一神教的根据地。
终日待在教内,只会让她越来越脱离世事,只有去外面走上一遭,才能更具象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生机和气运所在。
天一神教位于夏国境内西南部的鹤山,完全被隐没在连绵不绝、层峦叠嶂的崇山峻岭之间。但凡离开那方圆之地,便再难寻得其踪影。
出山之后,岁星一路向东北而行,三日后,便看到了横亘夏国境内、堪称文明发源地的澄江。
她站在渡口处,面前是澄江的支流之一,江水滔滔,奔腾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