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1缕琴音缓缓消失,谢安起身而立,隔着长窗向着李徽和谢道韫看来。
谢道韫抚掌微笑道:“叔父琴技当真已经出神入化,这是道蕴这些年来听到的最好的1曲了。不知为何,道蕴听此曲感慨颇多,又想笑,又想哭。”
谢安微笑道:“此曲为故人而作,有悲喜之意,所以如此。道蕴算是听出来了。”
谢道韫和李徽缓步走入花厅之中,李徽上前行礼。
谢安道:“你怎地来了?有什么事么?”
李徽道:“我听到1个消息,说桓大司马病逝,特来向4叔证实。”
谢安看着李徽道:“消息属实,桓冲的奏折和书信已经送达京城。桓温于1天前已然病故。”
李徽缓缓点头道:“果然是真的。我猜也是真的,我衙署中的官员,街头百姓都已经喜笑颜开,就差敲锣打鼓庆贺了。”
谢安看着李徽道:“你认为此事是值得庆贺之事么?”
李徽苦笑道:“说实话,我的感受很复杂。1方面,我庆幸桓温亡故,我大晋终于不必担心他的压迫和专横。终于可以好好的调整格局,内部的矛盾终于有机会调和了。但另1方面,桓大司马的死,让我又颇为惋惜。”
谢安道:“你为他感到惋惜?此言何意?莫忘了桓温近年来做了些什么,可是差点毁了我大晋的。你却为他惋惜?”
李徽道:“1个人的功过不能1概而论。桓大司马虽然野心膨胀,近年来做了不少大逆不道之事。但是在此之前,他对我大晋还是有功的。领军征伐,开疆拓土,实行土断,行事务实等等。都是大事。大晋过去这2十年,若无桓温势大压制,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谢安道:“哦?老夫竟不知你对桓大司马评价如此之高。”
李徽道:“功是功,过是过,桓温想要篡夺我大晋之位,这固然是大逆之举。不过好在,他最终还是顾念大局的,起码没有让我大晋陷入混乱之中。我并非吹捧于他,只是说既然桓大司马已经去世,那么盖棺定论之时,当以事实而论。不拔高,不贬低,给予1个公正的评价。”
谢安微笑点头,叹息道:“这是我得到消息之后,唯11个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胸怀格局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谢道韫在旁抿嘴微笑点头。李徽来之前,谢安便说了1番同样的话,对朝廷上下等人庆贺桓温的去世表达的不满,认为这些人做的太过,完全否定了桓大司马为大晋所做的1切,显得太过刻薄。
谢道韫心中想,李徽和叔父在许多方面确实相像之极。或许优秀之人在许多事上都是相通的。叔父不偏激,不狭隘,格局大,胸怀广。李徽也是如此,真是太相似了。
“4叔难道也是这么想的?”李徽沉声道。
谢安轻叹1声道:“大司马误入歧途,令人叹息。但他为大晋确实做了许多,自当不能抹杀。有些人活着的时候你也许恨他,但当他去世了,或许你才会发现,没有他是1件多么可怕之事。别的不说,桓温在时,5胡不敢南下,倒是我大晋北伐他们居多。桓温1死,恐攻守之势易矣。”
李徽微微点头,确实,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秦国攻大晋已经是时间问题。桓温在大晋和北方胡人心中的威望都不低,多年来率军同5胡作战,积累了大量的作战经验,手下兵马是大晋唯11支不惧胡人的兵马。
桓温现在去世了,这显然会让北方敌人的顾忌少了1些。桓温活着的时候固然给大晋带来威胁,但他同时也是北方敌人忌惮的对象。他1死,别的不说,秦人是定会弹冠相庆了。
“4叔,桓温已死,倒也不必说了。但不知目前姑塾兵马谁人统率,京城是否要做出应对,以防不测。”李徽道。
谢安微笑点头,李徽的反应是快速的,他很快便考虑到桓温死后可能会发生的乱局,提醒自己做好准备,这是冷静智慧的表现。
“倒也不必特别安排,老夫已经让谢玄稍加调度兵马,以防不测便可。桓大司马去世之前,已将领军之权交于桓冲之手。桓将军写给老夫的信上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他将约束手下兵马,让我放心。”谢安道。
李徽轻声道:“军权交于桓冲之手,那便无虞了。桓将军当是谨慎而为之人,有他约束,当无大乱。大司马临终之前倒是做出了明智的抉择。”
谢安道:“个中内情,你恐还未知晓。你可知桓秘鼓动桓温之子桓熙桓济试图杀桓冲夺取军权之事?”
李徽惊愕道:“竟有此事?”
谢安点头道袍:“他们密谋待桓冲抵达姑塾杀之夺权,却被郗超识破告知桓冲。桓冲反制得手,桓秘桓熙桓济3人皆被拿获。否则,若是被桓秘桓熙他们得手,恐生大乱。”
李徽唏嘘道:“万幸,万幸。”
谢安道:“桓冲上奏,请求朝廷下恩旨,南郡公之爵由桓玄继承。同时依照大司马遗命,下旨确认他领军之权。老夫已然请旨。另外,老夫打算亲自前往姑塾拜祭桓温,参家丧礼。李徽,你愿意随老夫1起去么?”
李徽点头道:“愿同4叔1起前往。”
谢安笑道:“你不怕又入虎穴?别人可都是劝我不要亲自前往的。”